第64章 抗旱救災(1 / 2)

接下來是取水。取水環節很古怪。負責取水的必須是十二名寡婦,一律要穿青布衣服,頭上纏著楊柳條,蒙著半邊臉,次第來到水潭邊。取水時,寡婦們的步伐也是相當考究,要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取水時不能看直視潭裏,要把頭歪在一邊。取水時要唱歌:龍抬頭,龍抬頭,十二寡婦來取水,龍王老爺發慈悲。天幹地裂成焦土,青龍老王送水來……水取好後,必須右腳在前,左腳在後,一步步往回走,不能回頭,不能言語,不能東張西望,一路回到各自的村裏,路上遇到任何人都不能說話。這是個相當嚴格的工作,而且奢渡河的風俗,認為在祈雨活動中遇到取水的寡婦回來,是不好的征兆,所以人們也是盡量避開。

取水結束後,在龍王廟的神龕前,人們會放上一個卷宗,上麵密密麻麻的簽有祈雨的人們的名字,還有這些人按下的紅紅的手印。這個卷宗的內涵特別豐富。如果卷宗放在神龕前,濕得快的話,那說明不久就有雨了,如果卷宗的濕度特別大的話,說明不僅有雨,還是一場大雨。卷宗每隔八小時取出來看一次,道士們小心翼翼的對著卷宗念完經後,開始去測量是否幹濕。如果還在幹的話,就繼續祈禱,如果已經濕了,則趕忙道謝,許下願望,然後交給法師燒掉。因為,向龍王要雨多了,會適得其反,雨下多了,就會發生水災,所以人們的祈雨是懂得適可而止的。

那個春天,奢渡河畔的祈雨大會整整擺了七天。開始幾天,卷宗一直都是幹的,祈雨的人們一直很著急,道士們的經也念的更賣力了。我是在祈雨大會的第五天去現場的。那時候卷宗還沒有濕,人們坐在河灘上很焦急的看著太陽,無精打采。

這場祈雨活動聲勢浩大,驚動了政府,官方開始介入。我去的那天,盤龍來了一個副鄉長,正在河灘上苦口婆心的遊說鄉民們回家去。副鄉長道:

“鄉親們,天氣預報說,最近就會有雨了,你們在這裏瞎折騰雨也是不會下的呀,還是回家去吧。莊稼種不了,政府會給你們發補貼,我們是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

一個農民大聲說道:

“補貼有球用,每家每戶就他媽一兩百塊錢,不夠我一個人吃一個月,剩下的日子怎麼辦?一家五口人一年的生計哪裏去找?我那幾畝地的稻子每年要打下數千斤,一家五口人就靠那過日子。祈雨總比盼官好啦。”

很多鄉民跟著附和道:

“對,天不下雨,我們也要死等。政府政策倒是好,可是那點補貼實在是少得可憐啊。”

副鄉長道:

“你們的情況政府已經向省裏麵,向中央上報了。目前已經有調查組下來了,到時候我們會深入基層調研你們的損失情況,每戶適當增加補貼的。”

一個女的蠻聲蠻氣的道:

“鄉長,你說,要是一年都不下雨,我們會得到全額補償麼。”

副鄉長道:

“老鄉啊,這回是整個西南大旱啊,不止是我們貴州,雲南四川也在幹旱啊。我不敢打包票,但政府總會保證你們有飯吃。”

突然,從龍王廟跑出來一個中年人,他拿著卷宗,紅光滿麵,激動地喊道:

“濕了,濕了,紙濕了!大家快來看,紙濕了!”

“啊?!紙濕啦?!”

“真的,濕了。”

“蒼天啊,龍王爺啊,你終於睜開眼睛了。”一個手持拐杖,白發蒼蒼的老人在河岸邊呼天叫地,白胡子因為激動和喜悅,一抖一抖,抖落了幾滴蒼老的淚。

河灘上一片沸騰,人們紛紛從地上坐起,湧向青龍潭邊,湧向龍王廟前。

奢渡河的青龍潭祈雨儀式落幕後,人們就天天盼望著下雨。他們在幹燥的氣候中等了一個多月,直等到桃李謝了,雪梨初白,雨仍然還是沒有來。我家農村的土地在十年前差不多全部退耕還林,種上了不少果樹。我父親在幹旱的日子裏經常去山上看,每天回來都帶來不幸的消息,比如,有多少棵核桃樹已經幹死,有多少棵梨樹再已發不了芽,有一大片桃樹由於缺乏水分,掛的果幹癟而細小。

奢渡河畔的村民們每天都在傳達著這樣不幸的消息。3月下旬的時候,國家氣象局再次發布了西南幹旱性天氣還將繼續的信息,盼望了一個春天的人們開始絕望了。奢渡河畔地勢比較崎嶇的村落,開始斷水。一寨寨,一村村,幹旱的瘟疫無情地蔓延。從上年的9月,一直飽受幹旱的人們麻木了,放棄了反抗,四鄉八村的土地都無法下種,丟荒了。我曾經在那個時候去調查過情況,果然發現所有的土地都幹得冒煙,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片綠意。隻有土質和水分稍微好一點的地方,才會冒出那麼一丁點綠色的影子。與此同時,從中央到地方,政府開始投入財力人力物力組織抗旱。奢渡河畔的鄉鎮組織起了抗旱聯盟,統一調度生活用水,宣傳車天天在四鄉八村掛著喇叭大喊:為缺水地區節約用水,為新農村建設盡一份力。一輛通過油罐車改編的送水車開始奔走於奢渡河嚴重缺水的村落,按人頭和牲口的多少適當給以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