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無意聽下去的,隻是蘇老爺子雷霆一句:“你還是要離開日升?”
他要走?珞陽腳下像生了根。
“她現在對我抱有一種幻想,時間越長,她將來越痛苦。”蘇競聲音壓得很低,也許是怕樓下的她聽到,珞陽呼吸一滯,原來他都知道,她還以為他這方麵是白癡呢。
“你會在意,說明你還是在乎她的。”
從敞開的門縫裏看進去,蘇老爺子從座椅上站起,他麵色陰沉:“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令你留在日升,你想重新掙脫我,你就不怕你走後,我把一切都告訴她嗎?”
“以前我不了解她,認為她會是另一個玥陽,但現在我知道了,這一切她能夠承受得了,我並不擔心。”
珞陽重重推開門,蘇競猛回過頭來,昏黃的台燈之下,蘇競第一次沒有回避她的視線,他目光灼灼:“曹珞陽,你不是一直心存疑惑嗎,不錯,你身上的確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它可能會讓你痛苦不堪,我本來決定永遠不會讓知道,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因為我覺得你很勇敢,也有權利應該知道。如果你準備好了,隨時來找我。”他擦著珞陽肩膀而過。
書房的燈很暗,蘇老爺子將眼鏡取下來:“在商場上,從未有我對付不了的敵人,可是,對小競……”
“那是因為你把他當成了對手,可是,您忘了,他骨子裏跟您流著一樣的血,您又怎麼可能對付得了另一個自己呢!也許您真的應該放手了,無論如何,在他心裏,還是有您的一席之地!”
“你會對他放手嗎?”
“我會,在那之前,我會幫他認清心裏真正的想法。”
珞陽走到陽台,天上雲層壓下來,讓人感覺透不過氣來,天上晶瑩的雪花慢慢飄下來,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珞陽也是第一次見到雪,她伸出手,小雪花落在她的手掌心上,看上去是透明的,慢慢的,它融化了。
她和蘇競兩人並肩站著,遠處的樓宇大廈在灰蒙蒙中看不真切。
空中,晶瑩的雪花像輕盈的羽毛在翩翩起舞,雪花紛分,白色小點在他們麵前飄過,地上不留一點痕跡。
他想了想:“應該從哪裏講起呢……”
“我的母親出自書香門第,她不顧全家人的極力反對嫁給了門不當、戶不對的父親,為此,家裏與她斷絕了關係。父親說,她從未說過一句苦,哪怕是那些吃不飽穿不暖,跟著父親顛沛流離的日子。可是父親說,他是個男人,什麼苦都肯吃,他幾乎把全部精力放在事業打拚上。”
“母親總想,等他事業有成了,就會停下來休息,她怎麼會不懂他的所作所為呢?可是,他的事業越做越大,她聽到一些風言風語,無非是那些曖昧調情之事,可是母親還是相信父親不會負她。可是,後來外婆私下找母親,說父親公司經營的生意不正當,已經被人舉報到有關部門,她也是偷聽到外公與其他人的談話,外婆提醒母親要為了我早做打算,不要被他連累了。母親才驚覺,麵前的這個男人早已不是當初自己死心踏地要托付終生的那個人了。母親性情雖溫和,性子卻烈,她去找父親理論,父親堅決否認自己做過違法之事,母親勸服不了父親,又不願意離開他,一二年後,她就生病了,那年我七歲。”
“現在看來,依他的性格,除了母親,也未必肯對哪個女人真心,多半是逢場作戲了。”
“母親是生病而死,但不是身體的病,而是心裏的病一抑鬱症,她吞藥自殺之前跟我說`離你爸爸遠一點,他遲早會毀了自己!”
“以我當時的年齡能想到最遠的,也就是地球另一端的美國。於是在外公外婆的幫助下,就在我開始實施計劃的時候,她來了。”
珞陽知道她指的是誰:“你妹妹嗎?或者說是你女朋友。”
蘇競略帶深意的看著她:“她不是我妹妹,也不是我女朋友。從這裏開始,是另外一個跟你有關的故事。”
“你應該己經看過那張我和她的合影,是我爸寄的,為了引你來北京。但是這張,你一定沒見過。”他從錢包夾層小心的抽出來,並遞給我:“她當時血癌晚期,化療後已虛弱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最後一次去醫院探病時,她給了我這張照片。”
珞陽接過那張泛黃老舊的照片,照片雖然陳舊,但是卻保管的很好,沒有一絲折痕,照片中兩個二三歲的小女孩,穿著一黃一白連衣裙,牽手奔跑著。珞陽家裏也有幾張小時候的照片,她知道自己小時的樣子。
這張照片中的另一個人,珞陽沒有半分印象,記事起,曹爸從不提她媽媽,她一度以為早已去世。
蘇競繼續說道:“蘇玥陽就是你的姐姐。她很小的時候因為這一張照片就知道了你的存在,她曾經問過你媽媽,你媽媽說因為和你爸爸當年有約定,不想讓小孩受到傷害,所以要對這件事保密,大家以後互不影響對方的生活。這幾年來,她一直托人在國內尋找你和曹叔的下落,她病重離世前,將這張照片交給了我,希望我能幫她找到你,她隻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我輾轉跑了好多地方,直到在S城遇到你。”
“我父親氣急敗壞,以為我故意跟他作對不肯回家,他派去跟蹤我的人拿到了你的信息,他看到你的照片就己經猜出了你的身份,他既然知道我想要保守這個秘密,就知道隻要你在北京,我就不能放心的去美國。其實都是我不好,我本應該看一眼就走的,這樣他也不會發現你的身份。可是,從小到大,玥陽就像我親妹妹一樣,看到和她如此相似的你,我總是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你。”
珞陽轉頭看他,他頭發上落了幾片小雪花,看著她的神情有一絲忐忑。珞陽沉默了好一會,才說:“跟我說說蘇玥陽的事吧,我想知道。”
“她從小品學兼優,性格文靜,她會畫畫,會彈鋼琴和小提琴,她五歲那年,我八歲,她第一次上我們家,我爸爸和你媽媽很擔心,怕兩個小孩子相處不來,可是她總是追在後麵叫我哥哥。剛開始我很煩她,總是躲著她。”
“十歲那年,我去了美國讀軍校。結果三年後,她央求你媽媽申請了美國的一所小學,她說,除了你媽媽,我就是她最親的人,而除了我之外,她心裏還有一個很親近的人,我也是那時知道你的存在。我們一年才回一兩次北京,外人幾乎不知道她的身份,你媽媽和我爸爸其實也並沒有結婚,他們建立的這種外在關係,隻是為了在商場上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但是她仍然叫我哥哥,也沒有放棄尋找你,直到她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