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後,我還是無意識的躺著,感覺時空在變幻。
我飛到夜空中,我想我是去幹什麼呢,去追趕離去的四喜,還是尋找失蹤的師師?我在夜空中盤旋,夜空是淡藍色的,就像傳說中女巫的藍眸。
淙淙的流水聲隱隱傳來時,我已飛在娘娘溪之上。古塘綠幽幽的波光似乎在昭示某種神秘,我仔細尋找,又看見那漂浮水麵的裸女。
裸女還在輕輕擦洗身子,一下一下,很用力,很有節奏感。可她身上是那麼白玉無瑕,那麼美的乳房,那麼美的小腹,凹凸有致,豐潤無比……如果我不是心不在焉情緒低落,我想我又會鼻血直流。
“你好,”我向裸女打招呼。
她點點頭,臉蒙上麵紗似的朦朧。她絲毫不顧忌我的眼光,很認真仔細一絲不苟地洗著身子,似乎有一種沐浴的癖好。
我說你不覺得累嗎?你這麼洗想減肥還是怎的。
“我身上不幹淨……為什麼總洗不幹淨……”她帶有幾分哭腔,很著急很無助。
對這種迷途少女,我想我有責任有義務開導,我說你這是種不正常的潔癖,我還想當然地猜想她是不是偷食了禁果而形成心結。我借用黑格爾的話說:“青春就是為性而努力的,性是青春期第一目標,沒有什麼好羞愧的……”
“可為什麼要有性呢?”她喃喃低語。
我說這是與生俱來的生理需求,所謂“食色性也”,我雖然說的振振有詞,可內心還是為昨天夜裏的自慰而幾分羞愧的。我記得我幾個月沒有犯這毛病了的。
她輕輕擦洗身子,聲音就像從綠幽幽的水底鑽出來似的:“我真恨自己……為什麼就管不住自己呢……我真沒有用沒用……”
“你到底怎麼了?”我有些緊張。
她的聲音有幾分羞澀:“我……懷孕了……”
我觸電一樣全身一麻,我在此端詳身下幾米處的她,腦裏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來,我意念轉處,伸手一揮,漂浮水麵的她那快麵紗就一下掀開了,露出那張楚楚可憐嬌美如花的臉!
“師師!”我脫口驚呼。
受驚的她卻倏地不見了,綠幽幽的水麵什麼也沒有,隻有若有若無的青煙。
我來回盤旋,千呼萬喚。
世上的事往往如此,隻有失去了才知道其實珍貴。
我從縣城第二天回到家,爸告訴了三伯已平安到南州的消息。三伯的離去讓大家都長長地鬆了口氣,又悵然若失。
親人們都說三伯這下好了一下會好了,不說哪此哪此好的預兆,我卻發現樓下三伯去年親手栽下那株爬山虎不知何時已枯萎死了。
回到了鄉政府裏,我決定好好過一種新生活,我打算好好理個發,可穿衣鏡羊一翻頭發,竟沒看見裏麵的白發,而我分明記得上次師師給我染發後根部頭發還是白有。這一意外之喜讓我覺得有點不現實,又湊近認真照了幾遍,的確白發轉青了!烏拉!上帝!
天黑下來,我到衝涼房衝了個澡,便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身心前所未有的放鬆,神清回爽,沒有了昏沉的感覺,我輕鬆得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怕別人聽見說我神經,我用被子蒙住臉哈哈大笑,笑得無比的酣暢!似乎歡笑已久違了太久太久。
我想到了師師,全身頓然有一種觸電的奇異的感覺,而且下身已膨脹起來,我怕驚動它,怕它再縮萎不敢動彈,沒想到它的力量那麼頑強……
“我行了,行了!……”我欣喜若狂,幸福的快感充溢全身,但我不敢動,連手也不敢亂動,隻輕輕地觸摸著,感受到它從來有過的硬度和熱度。
如果師師和四喜就在身邊,該多好啊!我可以證明給她們看,我能行!我能行的!
情欲火一樣熊熊燃燒著,我強忍那份煎熬,努力去想其它的事情,想三伯,想七夜,想……這短短幾個月發生的事太多太多,生離死別,如夢似幻。我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我忽然感到房間有人走動,定睛一看,竟是三伯。
我詫異萬分:“三伯你怎麼回來?”
“我隻想來看看,就走的……”三伯蒼老憔悴的臉虛弱之極,卻平和慈祥,沒了那份浮躁。
三伯就坐在書桌前,輕輕翻看書,忽然說:“其實鄉時的空氣比城裏好多了,城裏太髒了,我老後還想回來往的……”
我說那還不容易,如果您愛清靜,就把您在娘娘山下建個小木屋,屋前屋後栽花種菜,享受那種“采菊車籬下,悠然見有南山”的勺子,豈不快哉。
三伯也微笑,又透出幾分傷感,又問:“雨果,你相信人死了會變鬼魂嗎?”
我說我信。我說小時候娘過世後的夜裏就聽見娘回門的聲音。還有一次發高燒我竟看見娘就站在我床前……
“那就好,那就好……”三伯連連點頭,他說雖然蚩尤的喊魂大法和梅王劍沒找到,他不可能東山再起,為過也無所謂了,隻要死了還有魂魄就夠了,他可以今天到南州看看,明天又飛回家鄉看看,看山,看水,看看親人過得好不好……
說話間,隻見三伯的臉忽然扭曲變異,在慢慢開裂,而眼睛裏湧出眼淚竟是鮮紅的血淚,那血淚又人每個臉部器官不斷地湧出來,模糊了整個麵容……
“三伯!”我驚駭不已,驚叫一聲坐起來。卻見房裏什麼都沒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房裏,幾分朦朧……
那是夢?還是幻?還是三伯的魂?
想這些總是有些心驚,我於是想師師和四喜,想她們白皙的身子,想象自己親吻她身上每一處,我身下已堅硬如鐵,將身子抵在床上狠狠撞擊起來……
四喜在三伯走後的第二天真的跟滿女走了。我一覺睡了兩天,才恢複一些元氣。
我虛弱地坐起來,才發現桌上有四喜留下的鑰匙,還有一封信。
信是四喜寫的,她娟秀的字跡幾分熟悉,她沒有用她學會的電腦打字,她一直說電腦打出的字是不真實的。
雨果:
不知道該怎麼給你寫這封信,我想了好些天了,因為我一直摸不清自己的心,到底是愛你或是不愛你,我不知道師師要我接近你學巫術是否有更深的想法,剛開始接觸時我還是很高興的,我覺得你有才華有夢想,你知道嗎?我差一點就把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你了。
我是活在師師的陰影中,可並不完全是這樣,我覺得還是彼此情感上有障礙。你從沒考慮過我的感受,為了得到命運之鑰,不擇手段,一心想著奇門異術,而輕視了感情……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子的,真的不是這樣子的。
年少的夢幻和衝動,想來多少有些可笑,當巫女當降魔者我越來越覺得多麼虛渺,其實隻有那紮針的醫術才是真實的,隻是神化了……滿女姐要給我在城裏找份工作,我明天一早就跟她走了,再見。祝你生日快樂!
另外,告訴你一件事,我們在師父家偷的梅王劍隻是一把普通的劍,我怕你走火入魔,把它扔進娘溪了。世上真有梅王劍嗎?……
我默默地把信看完,內心充滿驚訝羞愧和懊悔。四喜我也沒有珍惜,失去了才覺得珍貴,難道我總擺脫不了這種輪回和宿命?
四喜的信提醒了我,再過兩天,就是我滿十八周歲的生日!我的成人禮就要到來!可我高興得起來嗎?
抱著最後一線幻想,我打通家裏的電話,想請姐姐去挽留滿女和四喜,至少拖延到等我趕過去,沒想到姐姐明確地告訴我:滿女帶著四喜一早就坐班車離開了!
信是昨天寫的,我今天才看到,這就是命。
我去辦公室,王秘書說我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病了可以不用上班要好好休息。
“王主任,你說說,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控製命運和緣分的東東?”我答非所問。
王秘書認真說命運之鑰也許有也許沒有,就像外星人UFO一樣,本所謂有本所謂無的。
他這番模棱兩句高深莫測的話,我領悟不透。不過又令我釋然幾分,看來充滿幻想的人不止是我啊。
我大半天就坐在桌前努力想開天眼,想施展飛翔的異能,卻總不能夠,我浮想當初那個午後神秘的“仄麻紮裏崩”的咒語,卻也找不到蛛絲馬跡。
也許那一切都是我虛妄的幻想?
也許隻有一點是真實的,那就是師師和四喜都曾真實地走過我年少輕狂的心河。
日子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我渾渾噩噩,就像行屍走肉一般,轟轟烈烈的尋寶行動結束,現實的平淡和真實寡然無味。
我過著辦公室——宿舍——食堂三點一線的生活。拍電影的劇組已從蒼床、高山等地拍景回來,又在古塘邊搗騰開了,我沒有一點興趣去看。我整天沉浸在莫名的憂傷之中。
王秘書發覺了我的異常,他關切地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說我一個朋友去了遠方我有些心煩,“要自我調節調節,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夥子小妹子,心是最敏感的,弄不好會出問題。。。。”劉秘書交辦了幾個文件,又去會那個女演員了。戀愛中的他容光煥發。
我是多麼希望降臨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啊。
可我又摸不準,即便和四喜戀愛後,我還會不會喜新厭舊?我真的摸不準自己的心,因為有太多的幻想,太多的好奇。
姐這天中午打來電話,要我回去一趟,說有要緊的事。不管什麼要緊的事,我已激動不起來。
鄉政府大院一片沉寂,王書記、吳鄉長等領導不是在縣裏開會就是外出招商引資拉項目,鄉政府幹部職工也一個個不見蹤影。
我關上辦公室門,搖搖晃晃回家去,這是四喜離去給我的打擊症狀之一。症狀之二便是不敢想過去的事,一想頭就發痛。
土路上有測繪人員在測繪路線,王書記爭取了鄉村暢通工程資金,土路開始硬化了,和山外世界相聯更便捷了。
姐坐在店裏認真的看電視,見我垂頭喪氣的樣子,她警告我:“不要歎氣,否則會得氣管炎。”
我懶懶的歪在竹椅上問有什麼要緊事。
“你是丟了魂哩,那個四喜走了,你就生活失去希望,眼前一片黑暗,對不?”姐放機關槍一樣向我掃射,她說如果像我這樣禁不得一點打擊,那她豈不是要去自殺?
“到底麼子事?”我內心煩躁戾聲戾氣。
姐對我這態度不滿,又看一會電視,才不緊不慢說:“你多大了?告訴你,今天滿十八!”
是啊!今天是我生日,我怎麼把這件大事給忘了?我應該開心才對的,今天是我的成年禮,可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姐又說爸和胡子爹在樓上,你去吧。
我知道我們這地方習俗是要為年滿十八周歲的男女舉行成人禮的。我沒有見過成年禮的過程,但也聽說過要進行割禮,開光,誦三字經,弟子規等等。不由有些向往和害怕。
一步步走上樓,心一點點地跳。
父親和胡子爹在房裏說著話,爸抽根煙,胡子爹卻還抽草煙,他笑嗬嗬向我道賀:“小家夥,又長了尾巴嗬。”
胡子爹是來給我主持成人禮儀式的。
那場成年禮於我來說充滿一種希望。我乖乖地跟胡子爹馬徒和父親下樓,樓下堂屋設了個神龠,爸叫堂屋外店裏的姐燒鍋開水備用,這就像要宰殺豬羊一樣,令我渾身打個哆嗦。
神龠上的油燈點燃了,一燈如豆。
我依照吩咐畢恭畢敬地跪在神龠前。先磕三個頭,算是報答祖宗庇佑之恩德。
胡子爹先在臉盆裏淨手,然後左手遙三搖,手掌伸開往空中抓三下,就像抓住了乾坤似的,輕輕罩在我頭上,再撫摸三個圈,邊念念有詞:“天地乾坤,盡納掌中,生死富貴,從此交融……”
父親站在一旁也向神龠作楫,念念有詞,大意是保佑我從此發達安康之意。
姐端了一盆沸水過來放在桌上,然後退去。胡子爹便接過馬徒從攜帶的皮包裏掏出的一把剃須刀,那刀很有上百年光景了,陳舊不堪,已有些不見光澤,胡子爹將刀沒入沸水裏浸泡一分鍾,便拿出來湊到我麵前,左右開弓,刷刷三下,左右太陽穴和額頭各剃了一下,三片淡黃的毛發飄落下來。整個過程一氣嗬成。
我剛鬆口氣,隨即胡子爹左手抬起我下巴,右手持剃須刀又在我嘴上刮了一下,左右臉頰刮了一下,然後拿起水盆裏毛巾上三路中三路下三路給我擦了九下臉,傾吐一口氣:“開光完畢。”
父親就念一句保佑的咒語,什麼菩薩保佑之類。
事情並沒完,胡子爹沒叫我起來,而是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讓爸念給我聽:“弟子規,要牢記……”“人之初,性本善……”
父親念一句,我也念一句。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我過去沒接觸過,不過總覺得似乎是另一種啟蒙,和上小學啟蒙不一樣的,是在講做人處事的規劃和道理,這讓我湧上一股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