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問師師去……”她輕輕又說,像喘不過氣似的。
這話就像一顆石子擊中力我的卵蛋,我頓時軟蔫蔫地癱了下去。手腳都沒了力氣,黯然一下會兒,爬回自己那頭去。
此後晚上同床而睡,我對她相敬如賓,也不敢亂開玩笑了。倒是她倒有些失落之態,我偶爾回頭,就見她用複雜的眼神對我凝眸。
我想師師是不是暗中看著我們呢,她想考驗我嗎?
可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似乎是虛假的吧,這種招數在某種程度上,是扭曲人性的,我想我咬咬牙還是能堅持幾天的。
天亮的時候,房裏桌上那部電話嘟嘟地響了起來,聲嘶力竭。
我彈跳而起,我似乎有一種本能的預感,肯定來的不是好消息。
電話是爸打來的,他說大伯娘真的快不行,昨晚死過去一次了,是胡子爹用陽參把她的氣吊了過來,說大伯娘眼巴巴望著大家,幹癟的嘴巴在顫動,卻說不出聲音來:“她
是想見見滿女,她不甘心啊……”爸的意思還是要我前往南州勸滿女回來。
我說滿女已忘掉那一切了她不會回來的。爸說好歹得試試,要我馬上趕回家,說胡子爹他們在等我了。
一千個不願意一萬個不願意,我還是不得不離開散發四喜芬芳體香的床,穿好衣服,見她還睡得香,一絡頭發遮在臉上可愛極了。我吞吞口水,關上房門下樓去。
白眉白發白須的胡子爹帶著馬徒坐在我家店裏,正和爸說如何如何,我開口便說再去也沒用的滿女那些記憶就像死了一樣。
“不對,那隻是睡著了,被催眠了。”胡子爹認為,他說滿女也許是害怕那記憶自己把自己催眠了,不願醒來,這就要借助外界力量叫醒她。
“解眠術嗎?”我想這和四喜說的解眠術一樣。
胡子爹點頭說對:“所以叫你來商量,據我所知,隻有胡先生會解眠術,但他老婆過世後就沒用了……因為湘西解眠術必須年紀相當心意相通的一男一女才能完成,其實也是種針炙……”
原來如此,難怪四喜非要我拜胡先生為師學解眠術!
回到鄉政府宿舍,四喜已經起床了。她沒問什麼,我一時也不知如何對她說。
再去胡先生房間,還是學解眠術操作步驟。胡先生要四喜用銀針在小銅人上刺,我心說這還不簡單,學著試刺,刺完一看,居然長一根短一根參差不齊,原來銅人孔裏是有彈性的,不拿捏到好處是刺不齊的。
“跟四喜學練三個月,你才能掌握針灸火候……”胡先生察看我的刺針後說。
我說要那麼久怎麼辦就把大伯娘要見滿女的事說了,胡先生歎口氣:“四喜你就和他走一趟吧,看能不能把那個滿女趕回來……”
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我想可以回去交差了。胡先生卻拿毛筆在一張黃紙上劃了幾下,然後將那紙折好交給四喜:“這符你到時貼在她背上就可以了。”
“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胡先生說還有最重要的一環,“還要找一具女屍,把這符貼在女屍臉上,再把女屍放回墓裏,切記……”他隻畫了一張符。
我的媽呀,做道士這一套也太恐怖了吧。卻見四喜鄭重其事地接了符,點頭答應下來,
“從現在開始,你要聽我的。”四喜轉臉一本正經的對我說。
“那下一步要怎麼辦?”
“去找那個七夜,她不成了盜墓專家嗎?“
走在大路上,我步履有些沉重。自從發現盜墓賊是七夜後,雖然驚訝了一陣子,但這些天一直沒去看他,也沒有打聽他的情況。因為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和失望。
那天站在七夜那破爛的半邊磚樓下躊躇了好久,周圍靜的聽得見雞啄食的聲音,田野裏傳出來“哞”的一聲牛叫,聽起來似來自天際。終於看見樓上那虛掩的門打開了:“雨果,你來了。”
“那個鳥,我來了,”我故作鎮靜,裝作沒事似的。“在忙麼子?你下來還是我上來?”
那天我還是按下所有的情緒進了七夜那件淩亂不堪的房間,那張木床,那張木桌,地上堆些銅錢磚瓦之類,桌上鋪了些紙墨,紙上畫些亂七八糟的圖案,像符一樣。以前寫小說寫考古的七夜似乎成了古文化研究者。
對過去發生的事我絕口不提,套了一陣近乎,就說明所求之事,“隻是往那女屍上貼張符就行了,不用拋屍,神不知鬼不覺……”
沒想到話剛說明,七夜居然沒提任何條件就答應了。他是有愧於我還是感我那天為他說話的恩,我不得而知。他瘦削蒼白的臉上看不出深刻的表情。
約好明晚行動後,我迅速離開那件散發黴味的房間。我沒有把發現娘娘廟尼姑是他媽的事告訴他,怕引起他情緒激動精神亢奮,乃至發生流血悲慘事件。
人心是脆弱的,尤其是七夜這種變得複雜的人心。
天邊一輪冷月彎鉤一般想鉤住什麼,而幾顆心星星若即若離,淡淡的銀輝照灑在山野間,升起一層薄薄的若有若無的霧。我和七夜、四喜三個人正行走在娘娘山的茶馬古道上。
其時已近子夜,萬闌俱寂。連蟲子也停止了鳴唱,我第一次來幹這種勾當,不免有幾分忐忑,卻裝模作樣抓了四喜的手問她怕不怕。
“當然怕啦!”四喜飛我一眼,手指放在嘴唇上“噓”一聲,叫我別說話。
瘦瘦的七夜在前頭默默的走,他輕車熟路地往旁邊的山林裏一鑽,帶我們鑽進了那片墳地。
連綿起伏的小山丘在月光下更顯得陰森恐怖,那墳頭的幡隻剩下光禿禿的幡杆,孤零零地立在那兒,宛如長長的骨頭。
“到了。”七夜輕聲說。他當然不會知道我曾在此驚魂。
我看見七夜從腋下拿出一個小包,從包裏掏出一柄短刀,幾結蠟燭,一個打火機,幾個口罩。
我從書本電視上知道些摸金尉盜墓賊的招術伎倆,問是不是要鬼吹燈,七夜點點頭:“雖然這墓不是古墓,埋的淺,不要掘洞進去,鬼吹燈卻是必不可少的。。。。”
“鬼吹燈?”四喜不是很懂這些。我就講給她聽,說盜墓者先要在洞口或墳上點燃蠟燭,如果燈被吹滅了,就不能盜這墓或者要馬上退出來,否則會性命不保遭到天譴。
說話間,七夜已開始動手了,月光下他蒼白的手握著短刀在那墳上掘土,泥土飛落而下,那柱蠟燭的光芒蓋過了淡淡的月光,昂揚閃爍。我和四喜忙過去幫忙扒墳拆墳沿。不多時漆黑的棺槨就露出一角來。
七夜彎下要去朝棺拜了拜,便用短刀刮去棺上的泥土,念念有詞地念了一通,便用力將棺蓋一掀,我和四喜不約而同朝外一躲,還是被一股衝天而起的屍臭嗆了一下。
“口罩,”七夜從口罩裏發出聲音。四喜反應比我快,忙從地上拿了那兩隻口罩遞給我一隻,她自己一隻,把嘴巴和鼻子悟了個嚴嚴實實。
棺裏那具青衣女屍又一次刺痛了我的眼睛,果是上次被拋屍的那個,我安心了些,隻是不敢多看,叫四喜把符拿出來快動手。
天邊的彎月在悄悄飄移,忽然鑽進一片雲翳,天上地下頓時陰暗下來,倒襯托得墳頭那蠟光更強盛了些,閃著紅紅的火舌往上竄。
七夜的臉模糊了,四喜的臉也模糊了,棺裏女屍模糊了,一切都模糊了。就像一個巨大的幽靈匍匐而來……
那燈忽明忽暗,一陣山風吹來,那火苗被吹得折彎了腰快要傾倒,但終於還是站立起來了。也就在這一時刻,四喜嚇得驚叫起來:“鬼吹燈!”
“還好沒吹滅!”七夜說。
話沒說完,又一陣山風吹來了,那火苗再度被吹得東倒西歪,我忙全身護住那燭火,四喜則可笑地用手擋風,活脫脫的幼稚,因為她那纖纖玉手根本擋不了多少風,猶如螳臂擋車。
“又是鬼吹燈呢!”四喜又驚叫。
“拜托!你別叫行不?你這麼叫,嚇都被你嚇死了……”我第一次見識到四喜的膽子並不大,就有點瞧不起她:還想當巫女當降魔者,切!
七夜一直不理會,他立在棺前念叨著什麼,就像念經超度之靈。當月光重新灑落下來,他輕輕吐了口氣:“行了,貼符吧。”
這一下四喜卻敏捷如狸貓,一下子跳上去,俯在棺前將手中那紙黃符猛地從女屍臉上一按。
與此同時,七夜雙手用力一拉,厚厚的棺蓋吱的一聲翻過來重重的蓋了個結實。淡淡的銀輝灑在漆黑的棺蓋上,無聲無息。
那燭火依然搖曳,我鬆了口氣。見四喜也癱坐在地。
重新埋土的過程我們沒再說一句話,賣力地往棺上蓋土,最後又把墳沿砌好,把那光禿禿的幡插在墳頭,趕在那柱蠟燭燒完把一切都辦妥了,我心卻跳的更厲害手也發抖。
下山的路上,天邊那輪彎月蒼白如紙。
我忽然肚子很餓。
剛開始我沒在意,以為是這兩天的無規律生活鬧的,可坐在房裏又過了一會兒,那種饑餓感更明顯了。先是不停的吞口水,牽動著食道的一張一縮。接著肚子在一吸一吸的蠕動,腹裏似乎空空如也。
這是怎麼回事?剛剛給南州的滿女打電話時還好好的,滿女聽我說大伯娘快死了她說什麼說她在上班就掛了電話,我想還是免不了要去南州,就有些發怔。
也沒想其他的事,那饑餓感就上來了,而早上四喜買來的油條豆漿我也喝了大碗,沒理由這麼餓呀?是不是四喜嫌我瘦,在豆漿裏放了什麼增強食欲的藥物?或者她用了什麼秘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