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已經神誌不清湯米不進了。
父親打來電話對我說,隻有三伯和滿女能救大伯的命,至少能讓她安心上路。
我意識到了滿女的重要性。
“電話打了,滿女也接了電話,就是說不清楚。”父親說和胡子爹等人商議過了,打算派我和馬徒去南州接滿女回來。
我頭大了。自從三伯失蹤後,我對南州就有一種本能的排斥。那裏曾是我的夢想和希望,如今卻黯然落幕。
“馬徒一個人去不行嗎?”
父親說胡子爹說了,請孝子是有規矩的,梅山請孝子必須兩個人同去,叫上孝子,才合乎“三”的定數。我歎口氣,隻得默從。
等王秘書來辦公室時,我向他請幾天假。王秘書說他這幾天要去縣裏開辦公室會議。讓我請示吳鄉長怎麼辦。我忍了忍,忍下了心裏那團火。
我來到吳鄉長辦公室,吳鄉長正在看文件,聽我如是說了大伯病重要去報信的情況,他沉吟一下說:“這是大事,你去吧,辦公室就讓汪玉值幾天班。”
聽說吳鄉長準了假,王秘書笑嘻嘻地囑咐我早去早回別讓美女勾了魂。他明明知道師師就在鄉中學還如此調侃,顯然有些居心不良。
我沿著土路心情平淡的回家去,先去大伯家,果然爸和馬徒都在大伯床前,大伯娘和大堂哥夫婦也坐在床前。見我進來,大堂哥站起來拉著我的手說:“雨果,隻好麻煩你了。”
馬徒很爽快的和我商量:“我是頭一回出遠門,你看還要準備什麼?”他雅氣未脫的臉上有些疲憊之色。
“你兩個人去路上要小心啊。”大伯娘擔心地囑咐。
爸說沒事,說我去過幾次熟車熟路,說馬徒年紀雖輕卻經驗老到不會有事的。
我和馬徒走出屋外。
馬徒煞有公事地望望天,掐著指頭算了算,說:“後天出門大吉,就定後天吧。”馬徒是胡子爹梅山術的關門弟子,我對他充滿好奇。人家孩子都去學動漫學電腦,他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學梅山術。
看來人和人之間是存在一定差別的。我想我應該也學異術的料子,隻是沒人發現我而已。
我想我得牢牢把守我開天眼和會飛的秘密,我可不想成為眾人眼中的異類。
“我們是兩人行動組,你是主,我是輔,你是A,我是B,到時見機行事……”馬徒就像去打仗偵察一樣。
我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
借這個機會,我想把心中多年的疑團向馬徒討教討教,我拉他到屋前的坡地上,指著屋後的獅子山說:“那山洞你進去過嗎?”
馬徒說沒去過,但他曉得山洞在去年被人炸毀了,還引發了泥石流發生了瘟疫。
“那究竟有沒有鬼魂?”和比我小兩歲的馬徒說這疑問,我沒有覺得難堪。
馬徒說按梅山術來說應該是鬼魂邪靈之類的,但魔由心生,不信則無。
“那你看見過鬼嗎?”我想證實一下。“人能死而複生嗎?”
馬徒果斷地搖頭。
其實我想問的是人死後能不能走動,因為我殺的女子屍體不見了,讓我很是費解。
我說那你學梅山術又有何用。
“有用時就有用,無用時就無用,”馬徒用這麼一句偈語回答。
他還透露了一點:“大伯已奄奄一息,是胡子爹用梅山術裏的延命術吊著大伯一口氣。”
趕去南州前一天黃昏,我蜇去了中學。
我悄悄走到學校禮堂門口,往裏看,卻沒看見那翩翩而舞的精彩。師師有空就在禮堂舞台上跳那恰恰似的巫舞的。她怎麼不見了?難道真發生了什麼事?
舉目四望,隻見中學學生來來往往,打球的打球,洗衣的洗衣,正是放學後晚自習前的空閑時間,讀書聲幾乎沒有。
女生宿舍我是不好進去的,我隻有去找鬼馬。
鬼馬似乎除了坐在房間裏看書就沒有別的愛好了,當然這是他和汪玉冷戰時的狀況。他聽我說沒看見師師,竟沒有吃驚,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前幾天提醒你的,你沒引起足夠警惕。”
“我為什麼要警惕?“我說出口就發覺自己無法自圓其說,我是死要麵子。
鬼馬歎口氣,要我坐會,他開門出去了。不大一會又進來了,帶進兩個花枝招展的女生。
我不認得這兩個女生,兩個女生似乎認得我,低頭咕咕地笑,鬼馬說:“師師什麼時候走的?”
“中午就走了的,她說不想讀書了,”一個女生說。
另一個女生補充:“她說想進城打工……”
我黯然神傷。看來我和師師真的緣分已絕,我早來半天就不會錯夫交臂了。
鬼馬問還有沒有別的情況。兩個女生想了想說沒有了。鬼馬讓她們走了。
“這是遲早的事,她心情變化很大……”鬼馬說師師上課不用心作業也不做了倒時時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東東。
“喊魂大法?”我脫口而出。我以前聽師師說過的。
鬼馬說那東東也就是湘西梅山古老傳說而已,從某種科學依據上來看也許有其存在可能,應是巫醫結合的一種術,但絕對不會神奇到起死回生的地步,充其量隻是使將之死之人恢複元氣。他鼓勵學生搞文化鑽研開拓思路,絕不推崇迷信。我說“好了好了,沒人追究你的教育責任……”
“可我畢竟是她的班主任呀。”鬼馬皮頗傷腦筋。
我說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關鍵是查找師師的下落。她是跑回蒼床家裏,還是外去了,都一無所知。
這話提醒了鬼馬,他立馬拿起桌上電話,撥通蒼床村支書家的電話,托村支書去師師家裏看一看。而後又撥了幾個電話,問師師下落。
他眉頭越來越蹙,放下電話有些垂頭喪氣。
“雨果,你說實話,你這些有沒有來刺激過她!”過了一響,鬼馬突然抬頭用審問的口語問。
我不解地搖頭。我說我自從分手後三個月沒在一起見麵了,我每次都是隔好遠偷窺她的,說得自己心裏都有點發酸。
“我一個在縣城讀書的學生說,前一個小時看見師師出現在縣醫院……”
她去縣醫院幹什麼?她病了嗎?鄉裏不也有醫院嗎?
我展開了想象。並試圖運用天眼,找到師師的行蹤。
見我擠眉弄眼一陣,鬼馬以為我是傷悲所致,勸我也別亂想,順其自然。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賣。
我的目光沒能穿透牆壁,不過我又冒出一個奇怪念頭:“師師是不是跳巫舞走火入魔了!
話題於是便轉到巫舞上來。
鬼馬也看過師師跳巫舞說那景象真是美極了,綠衣飄動,紅綢翻滾,綠綠交融,飄飄欲仙。
“她邊舞邊揮動那而綠黃旗……”我說巫舞肯定是帶了某種魔力的,隻是不為我們所知而已。傳說遠古時代尤大帝有八百巫女,綠黃旗更是號令巫女的令旗。
不知為什麼,我把被我殺死的女屍和師師聯係起來了。我覺得鬼馬是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不由問他:“一個人死在地上不見了會什麼原因?”
“要猜腦筋急轉彎嗎?“鬼馬老實說,見我搖頭,他認真地說出三種可能:”A發生了地震被埋了,B死而複活離開了,C被人轉移或被某種化消骨粉化掉了……”
那女屍該不會是師師替我埋起來了吧?也許師師在跟蹤我見我殺死了人幫我掩蓋罪證?想來想去這些聯想還是站不住腳,因為師師是個膽小的女生,她也不會大白天跟蹤我的。
可我又不好把事情向鬼子挑明了說。
女屍的疑惑未消,師師的疑惑又來了。
我真的快承受不起了。
夢幻一樣,我和馬徒上了車。
馬徒身上脹鼓鼓的,我在車上閉著眼睛告訴他:“火車站查待很嚴的,千萬不能帶凶器。
“這個算不算?”馬徒從身上掏出一疊發黃的畫符用的草紙,還有一對銅鉑,一柄尺長的桃木劍。
我讓他把那些東西都放進行李袋裏。然後彎了下身去摸到他的褲管,抽出一柄短刃,趁眾人不留意就往車窗外一扔,那刃劃著銀光墜入深深的峽穀之中了。
馬徒沒有生氣,他隻是不信地嘮叨那東西可是烏鐵打造的雖不值錢卻可鎮邪。我一坐車就頭暈,也不搭理他說三道四,腦裏的細胞被顛得東晃西蕩。
擠上去南州的火車,我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時我是孤身一人在這火車上往返,孤獨和恐懼不時襲上心頭。可眼下有身負法力的馬徒相伴,我心為什麼還得厲害?馬徒則像剛出山的小獸,東張西望,護緊手中的行李,目光中有一絲層意。天花板不怕地不怕的馬徒,也怕了。
就像特務一樣,馬徒提醒我見到滿女不能亂說話,看他的臉色。我想那他豈不成了領導了?兩人行動組還不是他為頭?也懶得跟他理論。
馬徒一直不曾閉上眼休息,子夜時分,他忽然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我聞到了一股妖氣。”
“妖氣?”我半睡半醒地哼了一聲。除了他自己,還有別的妖怪出山嗎?馬徒總說他是鹿子精變的,以前在六步溪原始森林裏找盅捉妖,可總沒捉到什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