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伸懶腰,開始梳妝打扮,倒也沒有多精致,自從上班以後,我越來越不喜歡在臉上塗抹厚厚的麵具了。上學的時候,每天有陸淩督促,緊膚水、潤膚霜、隔離霜、眼影、腮紅,十幾樣化妝品一一塗抹在臉上,然後到外麵招搖過市。畢業之後,每天要麵對很多事情很多壓力,漸漸得連那份臭美和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好一些的閑情逸致都沒有了。我在臉上擦了一層防曬補水美白的潤膚露,淡淡的塗了一層曼秀雷敦潤唇膏,便算大功告成。

一直以來在我眼中隻有美女和醜女,從來沒有想過女人還可以有可愛、嫵媚、恬靜、氣質、韻味等說法,我從不把自己當作美女,卻沒有想到現在我也可以用女人味來雕琢自己!穿了這樣一身小女人十足的衣服,自然不能帶那個白色的大包了,陸淩幫我搭配了一款金屬色的小包,長長的斜挎在肩膀上的銀色包鏈,看起來珠光寶氣,隻是,包裏實在裝不了什麼東西,基本上放一個錢包一串鑰匙,就已經鼓鼓囊囊了。

公交車內的空調不斷送出冷氣,我坐在椅子上,一邊聽歌,一邊看窗外飛馳而過的建築和風景,耳朵裏的耳塞緩緩地放著《aplacenearby》,車窗外的樹蔭和來回的車輛融合在音樂裏,也都顯得寧靜安逸!

到達講座地點的時候,講台上的教授已經開始唾沫橫飛了,我選擇一個不大起眼的位置坐下,反正也沒有人會注意到我,我樂得塞著耳機聽音樂,這種偷懶行為讓我有種回到大學時代的感覺,每當禿頂老教授講課講到激情洋溢的時候,我就帶上耳機,微微低下頭,用長發擋住耳朵,一邊看自己喜歡的小說,一邊聽音樂,時間和樂趣仿佛都是偷來的。

如此快活的過了大半天,忽然覺得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優越感的,至少我還有寒暑假,不像韓薇、霍小末,要一直工作,即便過年也隻有7天假期。

回到家裏,韓薇還沒有回來,臥室的門虛掩著,我順著門縫看進去,被子果然沒疊,亂七八糟,和衣物一起堆放在床上,床腳下七八雙鞋橫七豎八的倒著,若不是我了解韓薇,差點以為屋子被小偷無情的翻過!

我放些輕音樂,獨自跪在地上擦地板,一邊輕輕地哼著歌。

屋子裏忽然傳來一陣濃鬱的咖啡香氣,我猛然抬起頭,忽然有種忘記自己在哪裏的恍惚。

我想起學青小區那片小小的空間,擺放一張雙人床和一個書櫃,便再沒有了多餘的地方,紀風剛剛找到外企的工作,直到深夜還要光著腳坐在床上寫程序,喝許多的咖啡,抽許多的煙。到了周末也沒有時間陪我多說一句話,穿著半舊的白襯衫和發白的牛仔褲,敲動鍵盤,房間裏總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雀巢咖啡的香味和淡淡的煙味。

室內的光線很好,微風吹進來,翻動著桌麵上的書本。我閑著無聊,就一個人坐在陽台的大藤椅上看小說。書頁翻動的細碎聲音和著窗外此起彼伏的蟬鳴,讓紀風的意識漸漸變得糊塗,手上正寫著的程序忽然不知道要怎樣繼續寫下去,他向後躺在床上,沒用半分鍾,就進入夢鄉,我生怕他著涼,為他蓋上薄薄的床單,親吻他的額頭,依偎在他身旁。

咖啡的香氣依然似有似無的飄過來,我忙站起身,慌亂地打開房間內的每一扇門,然後搖頭,覺得自己荒唐,門鎖忽然卡擦一聲,我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是不是紀風下班回來了?他會推開門對我笑說:親愛的,快來讓我抱一抱!

我便會像小燕子一樣張開雙臂開心的撲過去,他在耳邊說:抱著你,無論我有多大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了!

我衝到門邊,猛然打開門,韓薇和陸淩被嚇了一跳,怔怔的看著我,濃濃的失落讓我提不起精神,我掩飾著說:你們回來了!

陸淩詫異的看著我,我才忽然驚覺自己的臉上有淚,韓薇大咧咧的坐到沙發上,唉聲歎氣抱怨自己生不逢時,老畜牲如何如何沒人性,我偷偷抹眼睛,陸淩心照不宣的笑笑,拿著手中的蔬菜去廚房,邊洗手邊說:本姑奶奶在家從來不進廚房,今天破例給你們露一手。

我明白那些菜本來是買回來要我做的,陸淩發現我的情緒不對,才臨時改了主意。我走到廚房門口,依靠著門框看她,微微卷曲的長發披在肩膀上,隨著低頭、抬頭、扭頭的動作輕柔的滑動著,她打開煤氣灶,把油放到鍋裏熱著,再把切好的蔬菜扔進鍋裏,偶爾一回頭,衝著我微微的笑,複又低下頭,肩膀上的一縷頭發輕輕的滑落,她伸手,把那縷頭發輕柔的別在耳後,露出小巧玲瓏的耳朵,脖頸、臉頰處柔嫩的皮膚在逆著光的角度看起來比最精巧的陶瓷還要細膩光滑,仿佛散發著細密柔亮的光。

陸淩的手藝著實不錯,一些簡簡單單的家常菜吃得我和韓薇格外滿足,韓薇感慨:若是有你每天給我做飯,我也就不會總惦記著吃肉了,這些菜,比肉更能滿足我的生理和心理!

我和陸淩相視一笑,端著殘羹剩飯到廚房,陸淩拎著自己的衣服聞了聞,皺皺眉頭:油煙的味道無論用多少洗衣粉,多少香水,都無法去掉,簡直根深蒂固!所以少女總是用洗衣粉的味道、青草般肥皂的味道讓男人怦然心動!

韓薇探頭:既然這衣服有了油煙味,你就把它送給我吧!

陸淩當即就把衣服脫了下來,穿著紫色的內衣,姣好的身材讓韓薇羨慕極了,陸淩道:總要給我找件衣服穿啊,我倒不介意就這樣出去,隻怕馬寧會崩潰!

韓薇忙去找了件很舊的白襯衫,陸淩套上,給衣襟係了個結,又幹淨灑脫起來,人們常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大部分女人都靠各種各樣的衣服來讓自己顯得優雅精致,陸淩卻例外,無論多麼便宜、多麼簡陋的麵料、多麼陳舊的樣式,穿到她身上,都能穿出時尚的味道!

換了衣服,我們一起出門,陸淩買了電影票,邀請我們這兩個幾乎與世隔絕,沒有任何社交活動的女人去看,我依稀有種錯覺,仿佛自己已經酸腐的開始冒泡了。

好在我們一直堅持,把看電影作為純女性的消遣,否則我可能連電影院都不來了,我似乎戒掉了一切紀風參與過的生活,不再去ktv,不再去迪廳,不再去星巴克,不再去遊樂場,甚至不去逛西單,所有能夠勾起回憶的活動我一概不去碰觸,如果實在無法避免,也必然會繞開那些觸景生情的地方!

電影院裏人數不多,午夜場,大多都是一些孤單寂寞的人,獨自拿著爆米花寂寥的看著屏幕,或者沉默的盯著手上藍瑩瑩的手機屏幕,是在翻看電話本找可以打電話過去談談心事聊聊生活的人?還是在無休止的等待某個人的消息?韓薇捧著爆米花斜靠在椅子上,低聲說:還是喜歡這個時間來看電影,其他時段那些情侶親親我我,白白浪費的好看的影片。

陸淩沒有搭腔,她的眼神越過我看著我身後的某一點,我回過頭,看到一個麵目俊秀的男士,正低著頭,像是在思考什麼,我伸手蓋住陸淩的眼睛:看什麼看?非禮勿視,你是有主的人了!

陸淩總喜歡流連百草叢間,雖然強烈的愛著馬寧,卻還是頑劣成性,看到帥哥就邁不動步。馬寧不止一次抱怨,她卻理直氣壯的反駁: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純藝術的欣賞眼光,而且我們說好了的,你也可以盯著美女看,我絕不阻攔!

說得比唱得好聽。她若真的隻是看看也就罷了。

果然陸淩說:我們過去和他認識一下。

她繞過我坐到那位男士的旁邊,開始演戲:悠遠的眼神仿佛沒有焦點,低沉壓抑的哭泣聲讓人聽了都於心不忍,果然不多時,那位男士遞過來一張麵巾紙。

陸淩沒有接麵巾紙,依然自顧自的哭泣,手遮住眼睛,而從我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眼睛裏一滴水都沒有。這個惡魔。

男士的手一直舉著,陸淩終於接過麵巾紙,兩個人不知在交談著什麼。

這種引人上鉤的戲碼看了幾百遍,早都膩了。好在陸淩懂得分寸,大家都是朋友,點到為止。

散場的時候,陸淩得意洋洋的說:搞定,手機號碼要來了。

韓薇豎起大拇指。

我說:我看看。我拿過她的手機,趁機把那條號碼刪除了。

陸淩也不介意:沒關係,反正我隻是無聊找樂子而已。

回到家裏,我把剩下的爆米花一半放進大寶兒、二寶兒、三寶兒的籠子,一半扔給布布,布布已經睡意正濃,看到爆米花也愛理不理的。大寶兒開心地滿籠子跑,遇到二寶兒就親昵的在人家身上聞來聞去,若是遇到三寶兒,張嘴便咬,三寶兒被欺負地可憐巴巴的躲在籠子角落裏,顯得格外憂鬱,陸淩冷哼:可見這世界上從來都不能三個人並存,數學的真理都是狗屁,竟然說三個點才最穩定!

韓薇有些犯困,徑自去睡覺,陸淩和我睡在一起,她抱著枕頭給馬寧電話:哥們,起來上廁所啊!

深更半夜的,哪有這樣折騰自己男朋友的女人,偏陸淩就是這樣的怪胎。絕對是吃飽了沒事幹,四處找抽型!

夜裏三隻老鼠不斷的尖叫著,我想起身去看,它們又沒了動靜,我猜想它們也累了,大概都睡了。

直到第二天,才發現三寶兒死了,殘破的身體隱藏在衛生紙下,大寶兒若無其事的等我喂它玉米粒,依然不時地和二寶兒表示親熱,我把三寶兒從籠子裏拿出來,用一小片蕾絲裹著,埋到小區花壇的月季花根下,三寶兒為了愛情而亡,所以她值得厚葬!

愛情角逐的勝利者大寶兒顯然精神飽滿,時刻對二寶兒充滿了激情,二寶兒顯得有些沉默,許是在想念死去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