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漢語的元指稱符號
漢語的元符號的指稱功能則和漢語的句法特點緊密相聯係。漢語的句法形式比英語相對開放些，更能根據交際的實際需要選擇形式特征，這樣，“贅言”性語言符號會經常被省略掉。這樣元符號與基本符號的交替頻率會增加，因為元符號被省略，所指的可辨認性降低，從而促使基本符號出現。
［2］(1β)開幕時，(1α1本例以句子或句子中的並列小句為單位來編號。句子內部的從屬關係由αβ表示，αβ中的並列成分用數字表示。)四鳳在靠中牆的長方桌旁，(1α2)背著觀眾濾藥，(1α3)她不時地揩著臉上的汗。(2)魯貴—她的父親—在沙發旁擦著矮幾上的銀煙具。
(3)四鳳約有十七八歲，(4)臉上紅潤，(5)是個健康的少女。(6)她整個的身體都很發育，(7)手很白很大，(8β)走起路來，(8α)過於發育的乳房很顯明地在衣服底下顫動著。(9)她穿一件舊的紡綢的褲子，一雙略舊的布鞋。(10)她全身都非常整潔，(11)舉動活潑。(12β)經過兩年在周家的訓練，(12α)她說話很大方，爽快，卻很有分寸。(13)她的一雙大而有長睫毛的水靈靈的眼睛能夠很靈敏地轉動，(14)也能斂一斂眉頭，(15)很莊嚴地注視著。(16)她有大的嘴，(17)嘴唇自然紅豔豔的，很寬，很厚，(18β)當她笑的時候，(18α1)牙齒整齊地露出來，(18α2)嘴旁也顯著一對笑渦。(19)然而她麵部整個輪廓是很莊重地顯露著誠懇。(20)她的麵色不十分白，(21)天氣熱，(22)鼻尖微微有點汗，(23)她時時用手絹揩著。(24)她很愛笑，(25)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26)但是她現在皺著眉頭。
這個片段是原文的漢語文本，以上的英語語篇是這個漢語文本的翻譯文本。所以，漢語文本應該是完全具有漢語語篇的基本特點。雖然，看起來，歐化現象比較嚴重，和英語有許多相似的方麵，但如果把這個語篇與前一個語篇相比較，還是會發現它與英語語篇相比有其自己的特點。這個片段共有31個小句，但隻有其中16個小句有指稱成分，包括兩個原基本符號“盧四鳳”，和14個代詞“她”。有趣的是，這個片段中也出現了兩個名詞，與英語文本相同，這似乎沒有表現出漢語原符號重複多的特點。
但其元符號大量省略是漢語的一個突出特點，即在同一個項目第二次出現時，我們不是用元符號來表達它，而是直接把它省略掉，顯示了漢語更加遵循“經濟原則”，更少受句法模式限製的特點。
在漢語中，某個事物第一次出現時，用基本符號表達它；當它第二次出現時，我們應該用原來的基本符號，或者元符號表達它，但實際上這些符號都沒有出現，而是直接留下一個空位，讓聽話者根據上文或者語境推測出來。這時，雖然沒有符號，或者元符號，但概念仍然保持一致，所指物成為原基本符號“四鳳”。
但這種現象大部分隻局限在句子內部，很少超越句子邊界進入語篇層次。在以上例子中，所有的元符號省略現象都發生在句子內部，而且除了最後一個句子以外，在其他所有句子中，除了第一個小句外，它重現時都被省略了。
從這個角度講，漢語和英語在指稱方麵的區別主要是程度上的，而不是類別上的。在英語中，在句子內部也可以省略指稱成分，特別是做主語的指稱成分。同時，此量上的區別也可以反映類別上的區別，即漢語的句法結構不要求每個小句的主語都必須出現，所以省略是一個一般的指稱手段；而在英語中，由於受句法結構的限製，小句的主語必須出現才能保持句子的完整性，所以在英語中，用代詞或其他替代成分表達重現的項目是一般的指稱手段。
四、多指稱符號的特點
當多個指稱符號在同一個語篇中出現時，它們是以同一符號連續出現，還是以元符號的形式出現，還是以完全隱性的方式出現，這是需要認真探討的。但當語篇中涉及兩個或多個人交際時，指代成分的選擇則會受到一些新的選擇規則的約束。
(一)英語多指稱符號的特點
下麵首先談英語多指稱符號的特點。［3］(1)ShetookLennieshandandputitonherhead.‘(2)Feelrightaroun’therean‘seehowsoftitis.’
(3)Lenniesbigfingersfelltostrokingherhair.
(4)‘Dontyoumessitup，’(5)shesaid.
(6)Lenniesaid，(7)“Oh!Thatsnice，’(8)andhestrokedharder.(9)‘Ohthatsnice.’(10)‘Lookout，now，youllmessit’.(11)Andthenshecriedangrily，(12)‘Youstopitnow，(13)youllmessitallup.’(14)Shejerkedherheadsideways(15)andLennie’sfingersclosedonherhairandhungon.(16)‘Letgo,’(17)shecried.(18)‘Youletgo.’
(19)Lenniewasinapanic.(20)Hisfacewascontorted.(21)Shescreamedthen，(22)andLenniesotherhandclosedoverhermouthandnose.(23)‘Pleasedont，’(24)hebegged.(25)‘Oh，Pleasedontdothat.(26)Georgellbemad.’
(27)Shestruggledviolentlyunderhishands.(28)Hisfeetbatteredonthehay(29)andshewrithedtobefree；(30)andfromunderLennieshandcameamuffledscreaming.(31)Lenniebegantocrywithfright.(32)“Oh!Pleasedontdononeofthat，’(33)hebegged.(34)‘GeorgegonnasayIdoneabadthing.(35)Heaintgonnaletmetendnorabbits.’(36)Hemovedhisheadalittle(37)andherhoarsecrycameout.(38)ThenLenniegrewangry.(39)‘Nowdont，’(40)hesaid，(41)“Idontwantyoutoyell.(42)Yougonnagetmeintrouble(43)juslikeGeorgesaysyouwill.(44)Nowdontyoudothat.’(45)Andshecontinuedtostruggle，(46)andhereyeswere；(47)heshookher(48)andherbodyfloppedlikeafish.(49)Andthenshewasstill，(50)forLenniehadbrokenherneck.
［JohnSteinbeck，OfMiceAndMen，Ch.5］如果以小句為基本單位，這個片段中出現的代詞以銜接鏈的形式由表示(直接引語用序號後加a標出)。
通過對以上50個小句的銜接鏈的彙總，我們可以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在所有54個小句中，作為人物之一的女人(she)一直都以代詞指稱。由於這個段落是整個語篇的一部分，所以我們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而Lennie和George都可以有時用名詞，有時用代詞指稱。比較兩者的區別，我們似乎可以發現，女人一直是作者描述的中心，而其他人則處於‘配角’的地位。由於女人主角的地位，在人們的心目中會始終占據突出的位置，所以不會被忘卻，用代詞則保持了這種連續性。而Lennie則需要不斷在被“女人”銜接鏈間斷後重新用名詞指稱，使其與主角分開，同時保持其在讀者記憶中的位置。這種被其他項目阻斷後再出現時用名詞指稱的現象稱為“阻斷原則”。
從這個角度講，敘述焦點的位置是使用代詞還是名詞，還是兩者的交替的動因。這種觀點還可以解釋在接近尾部，敘述進入高潮時，Lennie不再用名詞稱呼，而是改用代詞的現象。在進入高潮後，敘述的焦點出現了模糊現象。從局部來講，Lennie的行為成為敘述的中心，但女人始終占據著整個篇章的中心。所以，兩人都以代詞來稱呼。直到最後，女人再次成為焦點之後，Lennie才以名詞出現。由此，我們可以歸納出一個敘述焦點原則：處於敘述焦點的項目一般用代詞指稱，而非中心項目則既可用代詞來指稱，也可用名詞來接續。
名詞與代詞的交替出現似乎可以用複現指代原則和敘述焦點原則的結合來解釋。當一個項目連續出現時，它在第一次以名詞形式出現後，就以代詞形式出現。但如果中間被切斷，再次出現時，就一般用名詞來指稱。例如，George作為第三者，當在第二個句子中出現時，仍然用代詞來指代，就是其中一例。從Lennie與女人的交替情況來看，女人始終是焦點，是敘述的主線。一旦Lennie的銜接鏈被女人(she)切斷，就需要重新建立一次，所以就重複一次Lennie。
在用名詞和代詞都可以很容易地推斷出代詞的所指時，用名詞或者用代詞似乎不是必選的，但選擇什麼來指代，也反映了作者選擇的焦點和其程度。
當三個或三個以上的事物同時出現時，代詞和名詞的轉換不僅受到敘述焦點原則和複現指代原則的控製，同時還受到另外一條原則的支配，我們可以稱其為：“可區分原則”。在［3］中，George重現時不用代詞指稱是為了區分George與Lennie。［4］Somethingbrushedagainstthebackoftheshelter.Piggykeptstillforamoment，thenhehadhisasthma.Hearchedhisbackandcrashedamongtheleaveswithhislegs. Ralphrolledawayfromhim. Thentherewasavicioussnarlinginthemouthoftheshelterandtheplungeandthumpoflivingthings.Someone，trippedoverRalphandPiggyscornerbecameacomplicationofsnarlsandcrashesandflyinglimbs.Ralphhitout；thenheandwhatseemedlikeadozenotherswererollingoverandover，hitting，biting，scratc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