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行為的方式往往與說話人的內在品性有密切關係，這一點，孔子在《論語·堯曰》就從知言而知人這個角度說過：
(23)不知言，無以知人也。從這一句話我們看到，孔子已經認識到“言”與內在品質的關聯，比較而言，孟子則至少有兩次更為直接談到了這個問題：(24)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眊”，音mào，模糊不明的樣子。“廋”，音sōu，義“藏匿”。見楊伯峻《論語譯注》，(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177頁。(《離婁上》)
(25)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公孫醜上》)例(24)從正反兩個方麵談到了言語以及體態語與品性的聯係，而(25)則通過不良言辭的形式來推斷內在品質狀態，這是隻就消極形式的言辭而言的。與此相同的是，《周易》中也談到了這個話題，而且更加明確，類型也更多了：(26)將叛者其辭慚，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遊，失其守者其辭屈。(《係辭下》)與孟子所論不同的是，《係辭》的作者以說話人的內在品質及心理狀態來推導相關的言語特征，這給人以啟迪：將要背叛的人，他的言辭會慚愧不安；心有迷惑的人，他的言辭就會枝蔓不明；賢能善良的人，他的言辭就會少而精；焦躁莽撞的人，他的言辭就會多而雜；誣蔑善良之人，他的言辭就會遊離模糊；失去操守的人，他的言辭就不會理直氣壯。
上述言簡意賅的斷言，將話語形式與話語主體的道德品質緊密聯係起來，與“禮節者，仁之貌也；言談者，仁之文也”(《禮記·儒行》)這一典型的儒家思想一脈相承，充分地體現出儒家話語或修辭思想的根本特征，從而使傳統的中國話語觀迥異於西方話語觀，並且在過去的幾千年裏一直被中國人在思想上甚至話語實踐中奉為圭臬。(致謝：本文在寫作過程中曾與施旭、吳宗傑教授等交流，獲益良多，特致謝忱。)
參考文獻［1］肖萐父、李錦全編：《中國哲學史綱》，外文出版社2000年版。
［2］任繼愈：《中國哲學史》一，中華書局1996年版。
［3］周振甫：《周易譯注》，中華書局1991年版。
［4］楊慶中：《周易經傳研究》，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
［5］池昌海：《孔子的修辭觀》，《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0年版第1期，第91—97頁。
［6］陳光磊、王俊衡：《中國修辭學通史——先秦兩漢魏晉南北朝卷》，吉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7］池昌海：《先秦儒家修辭思想的特點論析》，《浙江社會科學》2007年版第5期，第124—131頁。
［8］池昌海：《孔子的儒學修辭思想》，《古漢語研究》2000年版第4期，第94—96頁。
TheDiscourseTheoryinZhouyi
ChiChanghaiAbstract：Zhouyi，aphilosophicliteraturewithrichandprofoundmeanings，hasanindepthdiscussionondiscourseaction，whichismainlyshowninthreeaspects.First，astotherelationsbetweenspeechandeffect，agooddiscourseactisanimportantwaytobuildsoundmoralitysuchashonesty. Speechactionisoneofthekeyfactorsdecidingthemoralcharacterofamanofhonor. Zhouyihasacharacteristicofbeing“beautifulinlanguage”and“profoundinmeaning”.Speechactionisfoundtobe“endless”aswell.Thesecondaspectisabouttherelationsbetweenutteranceandcontext. Speechactiscloselyrelatedtothesocialstate.Atthesametime，specialattentionshouldbegiventospeakersmentalityandhis/heropportunitytospeaksoastoobtaintheanticipatedresults. Finally，itisemphasizedthatutteranceshouldreally meansomethingandshouldbefaithfultothefacts.“Inhumanity”and“sycophancy”arecriticized，thusdeepeningthemeaningoffaithfulness，justiceandhumanityinthethoughtofConfuciandiscourses.
Keywords：Zhouyi(周易)；Pre—Qinperiod；confucianism；discourse
作者簡介
池昌海，男，浙江大學漢語史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漢語修辭、詞彙研究。電子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