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繡樓上三人哭成一團,倒把少奶奶壓住了。她擦擦眼淚,也不打滾了,從地上爬起來,心裏合計。少爺可算鬆了口氣。少奶奶冷笑一聲:“看見沒有?肯定是你妹子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往我頭上賴!”少爺道:“哎呀,你少說兩句。我妹妹能嗎?”少奶奶忽然拉起他:“走,跟我去看看。”不由分說硬拽著他上了繡樓。少爺一見,大吃一驚:“娘,妹子,怎麼了?”小姐哭得淚人一般,夫人邊哭邊罵:“都是你爹!折騰什麼呀?逼你妹子尋死呀!”少奶奶冷笑一聲,眉頭一皺,有了計策,說道:“你們先別哭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夫人忙拉著她的手:“怎麼辦?你快說。”少奶奶笑道:“先讓我妹子躲出去幾日,等爹氣消了再回來。呆會兒玉林把爹支走,半路上再回來。娘,咱們讓妹子趕緊走,然後就趴在井邊上哭,越大聲越好,我爹一看隻當妹子跳井了,不就結了?”夫人慌張得沒了主意,道:“好好好,就按你說的辦。玉林快去!”又跟小丫鬟說:“去,把小姐的奶娘顧媽找來!”夫人親自給收拾了包袱,帶好了衣裳,首飾,銀子。少奶奶心裏不服氣,卻也過來幫忙。

老爺回了前庭,越想越生氣,立刻召集了幾個家人去抓薛仁貴,非要把他綁到衙門,告他一個“誘拐良家婦女”之罪。有個好心的老家院急忙來找薛仁貴,見他沒事人一樣還在床上躺著,著急又生氣,一把拉起他道:“快走,快走!別睡了!”薛仁貴卻笑道:“怎麼了?老人家?”老家院著急得直跺腳,忙著給他收拾東西:“老爺要抓你!你勾引小姐!”薛仁貴道:“啊?我勾引小姐?”心想:“難不成那天小姐勸慰我,讓老爺知道了?”老家院收拾好包袱往他懷中一塞:“你不是把小姐的紅棉襖給拿了嗎?”薛仁貴嚇了一跳,連忙把棉襖脫下來,捧在手裏翻著看。老家院在門口看看,衝他擺手道:“快!快!”薛仁貴扔下棉襖拿起包袱,往外就衝。老家院一攔:“別,走後門!跟我來!”兩人一路小跑,老家院教育他道:“小夥子,你年紀輕輕,以後可得學好呀!不能再幹這樣的事了!”薛仁貴有口難辯,先走再說。

他們剛走,追兵就到。老爺一把扯下窩棚門上的草簾子,裏麵床上赫然扔著一件大紅棉袍。眾人互相看看,心裏想:“沒想到這小子仁仁義義的,還色膽包天。”老爺氣得剛要罵,少爺跑進來:“爹!爹!”老爺喝道:“幹什麼?號喪呐?”少爺道:“您要幹嘛?”“抓奸夫!”少爺忙捂住父親的嘴,把他拉到遠處:“不行啊,爹。你要是驚動官府,咱家的麵子往哪裏擱?!”老爺一聽有道理:“可是,就便宜了那個臭小子?”少爺岔開話道:“劉員外請您過去賞雪。”老爺一皺眉頭:“他找我什麼事?對了,準是那樁買賣。去,套車!”少爺忙答應著往出走,衝眾人擺手:“沒事了,沒事了,散了散了!”眾人一哄而散。老爺還是氣不過,抄起棍子把裏麵的東西砸得稀爛,吩咐下人:“拆了,拆了。”這才氣哼哼地出門去了。

迎春小姐披上一件披風,和顧媽拿著四五個包袱下樓往後門走。少奶奶送出門道:“妹子,這事也不怪爹生氣。行了,不說了。你躲兩天就回來。”顧媽不滿意少奶奶那不冷不熱的腔調,說:“少奶奶,您放心。小姐是我奶大的,夫人還讓小姐叫我一聲娘。我一定好好照看小姐。哪有爹不疼親閨女的?我們不過出去兩天。”少奶奶笑道:“對對對。我說顧媽呀,您在莊上的房子還行吧,我妹子可是嬌生慣養,這一出去可要吃苦呢。還有,您可得把門閂好了,提防有什麼人再來偷東西。”顧媽道:“不勞您費心了。我雖然是孤老婆子一個,可是我們鄰家的王茂生兩口子人好心好,不像有的人連妹子都容不下,千方百計地攆出去。”少奶奶笑道:“那就勞煩您費心了。”小姐忍不住哭了:“娘,咱們走。”拉著顧媽扭頭就走。少奶奶回頭往裏走,忽然看見有人圍著窩棚要拆,就特意進去看了看,順手拿走了那件棉袍。

老爺走在半路,少爺驚叫道:“爹,咱回吧。我妹妹可能要出事了!”老爺一下子愣了,驚叫道:“快快,回!回!”一進門就聽見裏麵號啕哭聲,老爺心裏咯噔一下。走進一看,見夫人和媳婦正趴在井邊大哭,丫鬟婆子圍了一圈。少爺大喊:“妹子!”連滾帶爬地跑到井邊大哭。老爺兩眼一黑,隻覺得天旋地轉,站不住了。夫人撲上來撕打他,一邊哭罵道:“你還我女兒!”老爺一咬牙:“來人,把夫人扶進去!”他撥開夫人,撥開眾人,踉踉蹌蹌地撲到井台,爬著往裏看,隻看見裏麵漆黑一片,隻浮著一層支離破碎的薄冰。少奶奶哭著問道:“爹,把妹子撈出來辦後事吧。”老爺一砸井台道:“填了!”二話不說回頭就往屋裏走。進了房間,把門一關,頓時老淚縱橫,再也忍不住了。少奶奶一看,心道:“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