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姐滿心委屈，也不多說什麼，低頭直走。顧媽一邊走，一邊看著她：“小姐。”小姐道：“娘，以後您就叫我名字吧。”顧媽笑道：“成。銀環，走累了吧？”小姐道：“我不累。”顧媽道：“不累？你從小到大，可走過幾步路？這荒郊野外的，又滿地是雪，累了就歇會兒。”小姐勉強一笑道：“好吧，我聽娘的。”顧媽抬頭一望：“你看前麵是座山神廟，走，咱娘倆進去歇會兒。”小姐答應一聲，跟著往過走。
薛仁貴逃出柳府，也正在裏麵烤火休息。一邊烤，一邊窩囊：“真是飛來橫禍。”正想著，聽到腳步聲傳來，又有人說話。他一聽是女子，自己應該回避。四下看看，隻好先躲在山神像後麵，等人家走了，再出來。
顧媽和小姐推門進來，顧媽笑道：“老天保佑，山神保佑，你看連火都給咱們生了。”說罷，搬了兩塊石頭，撣撣灰塵，兩人坐下。顧媽先是一笑，又一本正經地說：“說吧，他偷的還是你送的？”薛仁貴聽聲音像是柳府的顧媽，偷偷一看，見一個年輕姑娘，手托香腮，呆呆地看火，另一個看不見。他猜出那是小姐，不痛快頓時瓦解冰消，隻見她身披大紅鬥篷，美貌動人，柳葉眉彎彎微蹙，美目含愁，澄澈如秋水，粉麵桃腮，珠圓玉潤，輕啟朱唇道：“我送的。”薛仁貴一驚，十分意外。顧媽逗她道：“怎麼？看上他啦？那小子我也見過，長得不錯，人也還行，跟你還般配，就是窮點。”薛仁貴笑了，連忙看看小姐。小姐臉紅了：“娘，您怎麼這麼說我嘛。”於是把那天情形一說，顧媽聽了點頭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丫頭，你可太冤枉了。”小姐眼圈有點紅了：“孩兒倒沒什麼。隻是我爹不會放過他的，萬一鬧到衙門，人家才冤枉。娘，都怪我不好。要是他因此受什麼委屈，孩兒心裏怎麼過意地去？”顧媽安慰道：“得了，那小子也好造化，碰見你這麼好心腸的。銀環，你是吃我奶長大的，我一直拿你當親閨女看。有什麼事娘給你做主。至於他嘛，等咱們安頓好了，再打聽他好了。”薛仁貴心中敬佩，暗想：“好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雖然是女子，卻一身丈夫氣概。”小姐道：“娘，咱們走吧。”顧媽道：“對，路還長著呢。”薛仁貴聽她們起身要走，立刻從神像後出來，徑直走到姑娘麵前。
顧媽和小姐嚇了一跳，倒退了好幾步。顧媽護住小姐，喝道：“嘿！幹什麼的？你，別過來！我告你，你要是敢過來，我，我，我老太婆跟你拚命！”薛仁貴忙深施一禮：“小姐，顧媽媽不必驚慌。在下薛仁貴，多謝小姐相助之恩。”顧媽看清楚是他，忍不住先笑了心想：“跟他還真有緣。”小姐回禮道：“公子不必多禮。小女子擔待不起。”薛仁貴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小姐。小姐不好意思，低頭看著別處。顧媽看看他們，心裏一動，咳嗽一聲。薛仁貴沒聽見沒理會。顧媽喝道：“別看了。”他才聽見，自知失禮，臉也紅了，又施一禮。顧媽道：“沒事別盯著人家看。行了，快走吧。我們也還得趕路呢。”薛仁貴道：“這裏荒郊野外，路不好走，萬一遇上歹人……不如讓在下送二位一程。”顧媽心知肚明，不由一笑道：“想得美！我看你就不是什麼好人。”薛仁貴道：“在下絕無歹意。您不要誤會。”顧媽回頭對小姐說道：“丫頭，他說的也是。”又道：“得了，你跟我們一塊走，送我們一程吧。”把身上的包袱一塊兒推給他。
他們來到顧媽的住處，顧媽先開了門，薛仁貴幫忙把東西放進去，戀戀不舍地去了隔壁。顧媽喊道：“成了，你回吧。回吧，回吧。嗨，嗨，你回就是了，怎麼進隔壁家裏去了？”薛仁貴隔著矮牆，大聲說：“這是我大哥家裏，我就住這兒。”顧媽捂著耳朵，轉身進屋：“小點聲，我又沒耳背，聽得見。”
毛氏正在拌麵，聽到外麵吵嚷，抬頭從窗戶一看，大喜：“兄弟？回來了？當家的，快，兄弟回來了。”王茂生急忙打起門簾：“快進來，快進來，外麵冷。”薛仁貴進來，坐在炕頭，王茂生給倒了碗水：“這就回來過年了吧。家裏還留著好吃食，就等你回來呢。”隻聽門外有人喊：“王家大兄弟，毛家大妹子，在家吧。”毛氏出來一看：“呦！顧老姐姐，您可老沒來了！”兩個人寒暄著，親親熱熱進了門。王茂生，薛仁貴都站起來。顧媽一見薛仁貴，板起臉：“去！給我們掃院子去！”薛仁貴連忙應承，高高興興地跑出去。王茂生兩口子麵麵相覷，不知就裏，王茂生嘿嘿一笑：“您先坐。”
薛仁貴心花怒放，想也沒多想直接衝進屋裏。小姐正在擦桌子，見他進來慢慢停了手，輕輕側過身子。他知道自己失禮了，說道：“我，我出去砍柴。”說完退了出來，找到斧子，認認真真地劈起柴來。小姐看他走了，輕輕笑了，繼續擦拭家具。薛仁貴忙著幹活，劈柴挑水，打掃院子，幹得滿頭大汗，身上發熱，便把舊皮襖脫下來，順手搭在樹枝上，掛了一道口子。小姐在裏屋看著，看看他又忙得顧不上，周圍又沒有旁人，就從裏屋走出來，把那件舊皮襖摘下來，拿進去取針線給他縫好。薛仁貴幹完活，四下裏找他的舊皮襖，小姐隔著窗戶叫道：“公子。”薛仁貴迎上來道：“小姐有什麼吩咐？”小姐微微一笑，低著頭把皮襖遞出去，薛仁貴接了過來，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