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幽夢尚未沉羽池,嬌鸞又被鎖宮牆(1 / 3)

時光荏苒,數月過去。沐天晟雖沒有再為難雪竹,可仍對她心存懷疑。雪竹除了在沐天晟的監視下,到瑤香園玩過兩次。其餘的時間幾乎都是在邀馨樓裏打發。嚴冬已至,沐天晟送她一件藩國進貢來的的貂裘大衣。雖然擋住些許嚴寒,可雪竹之心仍似冰霜。看了看窗外彤雲密布,雪竹知道要下雪了。便命小蝶關上窗子,看了看牆角處的那盆菊花。雖然有些枯黃,但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氣絲毫沒有減少。

雪竹蹲下身,用手指撥弄了一下金絲般的菊蕊,歎道:“菊花不愧為草木中‘四君子’之一,就算枯萎凋零,也要留下殘香以表其誌。我如今,雖願效仿此菊,不移心誌。可宮牆深鎖,不知何時才能離開這金絲籠?”

小蝶勸道:“公主!放心好了。會有機會的!上次沐萱公主答應我們了,如果下雪之時,便帶我們偷偷溜出宮去,到麒麟城外打兔子。到時不就有機會了嗎?”說著卻瞥見窗外落下片片雪花,忙推開窗子驚呼道:“公主,快看!下雪了!”

雪竹走到窗前,伸出雙手接住那飄落的雪花。笑道:“果然是場好雪!飄飄落落,真是人間奇景!”

小蝶怕她著涼,忙勸道:“快關上窗子吧,小心著涼。”

雪竹轉過身來,笑道:“如此美景,怎能讓它空入雙眸?我和何不作歌一首,以助雅興。”

小蝶點點頭,便要準備文房四寶。雪竹卻道:“不必了。”便來到母後留下的那把瑤琴旁,用手指輕輕地撥了兩下,聲調正好不高不低。便坐了下來,撫琴而歌:“寒氣深鎖霧氣輕,瑤琴弦動一夢驚。冬雪飄飄飛畫意,秋菊淡淡攏詩情。尤惜素雪著埃塵,卻恐金菊染血腥。何時南雁攜春歸,助我乘風萬裏行。萬裏行,思來卻是夢一場,夢裏悲歌誰人聽。眸凝憂鬱望遠山,遠山卻被高牆隔。雪落花驚,惟有淚盈盈。”

小蝶聽罷,見雪竹淚落腮前,愁堆姣容。忙勸道:“公主,別彈了。這樣的歌若讓沐王聽到,恐怕對公主不利!”

雪竹站起身冷笑道:“要他聽到,又有何妨?難道他還能殺了我不成?”

“我當然不會殺你!”話音剛落,卻見一人推門而入,正是沐天晟。

小蝶見沐天晟冷峻的目光盯著雪竹,驚惶道:“大王來時怎麼也不令人報一聲?”

沐天晟冷笑道:“怕攪了雪竹的雅興!‘何時南雁攜春歸,助我乘風萬裏行。’果然是好詩!”

雪竹攏了攏衣袖,扭過頭去。看著窗外,道:“雪竹的命在大王手裏攥著,說不定還等不到南雁攜春歸。就和這場雪一樣被世人踩碾化掉。”

“孤王何時說過要殺你?”

“大王殺不殺我,雪竹並不畏懼。雪竹隻是怕自己常年累月的呆在沐王宮中,會變成一具軀殼。”

沐天晟笑道:“你還是埋怨孤王不讓你出宮?”

雪竹轉過身點點頭道:“不錯,大王一直擔心我會逃跑。對不對?”

沐天晟低頭思忖片刻,歎道:“不錯。孤王知道你不是一個普通女子。常常擔心你會離開孤王,為光複南邦而與孤王為敵。你若肯發誓,孤王便相信你。”

雪竹冷笑道:“段紫雲乃南邦第一猛將,大王都肯釋放。還怕雪竹逃跑不成?再說,雪竹曾答應大王,哪能自食其言?此事,請大王勿疑。何必發誓?”又接著道:“大王,其實雪竹並不是像萱妹那樣貪戀宮外的花花美景。隻是覺得大王這樣軟禁我,心裏覺得委屈而已。”

沐天晟笑道:“雪竹,你既然覺得一人在宮裏無聊。孤王明天陪你到瑤香園踏雪賞景。如何?”

雪竹搖頭道:“我身體嬌弱,怎禁受的住外麵的嚴寒?還是在邀馨樓裏呆著最好。”

沐天晟笑道:“也好,可以後不準再生怨氣。”正要轉身離去,卻見牆角的那盆菊花已有些凋零。便道:“是這盆菊花讓雪竹觸景生悲吧?”

雪竹忙道:“不是!”正要解釋時,沐天晟已向樓下走去。雪竹透過窗子看了看他身披鬥篷遠去的背影,歎道:“沐王卻也是天下少有的英雄。隻可惜此人疑心太重。並不是我們輕易就能蒙騙的。”

小蝶走過來,低聲道:“公主,剛才好險呀?如果我們說些不該說的話被他聽到。豈不死路一條?”

雪竹點頭道:“剛才不過一首歌而已,他就對我如此懷疑。看來我二人要時時提防他才行。”

“公主,別想這些了。沐萱公主不是送給我們一張麒麟城的山水圖嗎?我們好好看看,到時怎麼走才可萬無一失?”

雪竹從抽屜裏拿出地圖,二人剛要展開觀看。卻聽樓下宮女喊道:“沐萱公主到!”

雪竹聽此,忙把地圖收起,開門來迎。沐萱摘下鬥蓬拍了拍上麵的雪,遞給小蓮:“你拿下樓去抖幹淨,我要和王妃娘娘說些話。別再上來!”小蓮應諾下樓。

雪竹笑道:“萱妹。大雪天來這裏幹什麼呀?”

“怎麼?嫂嫂不是答應我,要和我一起溜出去打兔子嗎?怎麼又反悔了?”

雪竹故作無奈的的樣子,搖搖頭道:“萱妹,我怎能反悔?就怕萬一被大王知道。”

沐萱不耐煩道:“唉呦!嫂嫂!我王兄我最了解不過啦。就算被他知道,頂多也就是臭罵一頓。放心,沒事的。”

雪竹點頭笑道:“那明天趁大王上朝的時候,我和小蝶扮成你的侍女一起溜出去。”

沐萱見雪竹答應自己。拉住雪竹的手笑道:“嫂嫂果然聰明。好,就這麼定了。明天我要讓嫂嫂看看我的本事!”

雪竹笑道:“好,明天我就要看看是兔子跑得快,還是你跑的快。”

“嫂嫂有所不知,這雪天的兔子跑得雖快,但蹤跡不會逃過人的眼睛。到時隻要循蹤去追,肯定能追到。嫂嫂不是羨慕我嗎?明天我一定帶你玩個痛快!”

“噓!萱妹小聲點。”說著雪竹又指了指門外。

沐萱嘀咕道:“誰怕她!就算她告訴王兄,我也有理!好啦,嫂嫂。這外麵的雪好像又大了,我得趕緊回去,免得再讓母後罵我?你也準備一下!”說完,便推開門向樓下走去。

雪竹心裏頓時激動起來,她仿佛看到自己與小蝶正縱馬向南跑去。北邦的雪地裏隻留下一絲痕跡,隨後又被風雪吹淡。離開那個讓自己失去一切的人,也可能會把所有的傷悲,都撒在皚皚白雪裏。讓春風來的時候,把它們一並吹化。隻是沐天晟,他會輕易讓自己逃走嗎?

小蝶看看雪竹若有所思的樣子,笑道:“公主,沐王宮的惜羽池裏供著一位水神。你可知道?”

雪竹搖搖頭問道:“什麼水神?你快講講!”

小蝶道:“公主,我聽這裏的宮女說,幾百年前修建沐王宮時。為取土而挖出一股清涼泉水,那泉水越流越多,便修成一個水池。後來這水池鱗波閃閃放出萬道銀光,吸引住了天上的一位仙女。她貪戀此池,便化作一隻天鵝飛到水池中玩水嬉戲。當時國君聽說飛來了一隻潔白的天鵝,認為是天降吉祥於北邦。為了不讓這隻天鵝飛走,便在池子上麵搭起一張大網。那仙女見一張大網已經把自己圍在池子裏,無法飛出。又怕誤了時辰,被王母責怪。便使出全身法力把網撞開向天上飛去,在雲端變回原形。國君一見如此,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天鵝仙子。見水中還漂著幾根羽毛,忙令人收斂起來。並紮成一束,用石頭壓在水底。讓這仙家寶物永鎮此池,故而叫做‘惜羽池’。後來有宮中怨女便把惜羽池中那束羽毛供為神靈,以求自己將來能像那位仙女一樣逃出困境。又怕國君怪罪,便慌稱自己想家,來池邊散散心。以後這件事越傳越神,宮女們隻要想家的時候,就到惜羽池旁為自己的家人祈禱一番。”

雪竹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好,我們這就準備供品到惜羽池旁拜一拜。讓那位仙女也保佑我們平安逃出這張網。”說完,便下樓讓小蓮準備供品、鬥篷。

小蓮疑惑道:“娘娘,大雪天何必出去祭天鵝仙子呢。”雪竹隻道,今日是自己母後忌日。母後墳墓距自己千裏之遙,故而要到惜羽池旁排遣一番思母之情。小蓮聽罷此話,不好再問。隻得準備供果、香燭,讓小蝶陪雪竹出去。

雪竹來到惜羽池旁,見水麵成冰、飛雪飄飄,頓時觸景生情,跪倒在地。小蝶忙擺好供果,點起香燭。也陪雪竹跪下。雪竹朝池心方向磕了三個頭。默默祈禱,自己若能平安逃回南邦。必在南邦為天鵝仙子修築廟宇,日日焚香。可香燭隻燒到一半卻被風雪熄滅,雪竹又想點燃,可那寒風卷著飛雪有意和雪竹作對。雪竹點了幾次沒有點著,卻被風吹得滿臉生疼,又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小蝶忙把雪竹扶起。“公主,心到神知。我們快回去吧。免的著涼。”雪竹隻得起身,看了看那未燃盡的香燭。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哪知回到邀馨樓上,卻見屋裏又擺了幾盆奇花異草,整個邀馨樓芬芳馥鬱。掃了牆角一眼,雪竹、小蝶不禁大驚失色。那盆菊花怎麼不見了?這時小蓮正好上樓,雪竹忙問:“誰搬來的這些花?”

“娘娘,奴婢正要稟報。適才大王來過,令人搬來幾盆奇花異草來哄娘娘開心。又說那盆菊花已經凋零,怕掃了娘娘雅興,便令人搬出去了。隻可惜,娘娘當時不在屋裏。”

雪竹頓時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又接著問:“那盆菊花搬到哪去了?”

小蓮見雪竹臉色不對,隻好搖搖頭道:“娘娘,奴婢也不清楚。可能被大王搬到拾菊齋去了吧。”

“大王現在何處?”

“此時應該在拾菊齋,可是——”雪竹不等小蓮把話說完,便衝下樓去。

拾菊齋中,沐天晟正批閱奏章。忽然門被撞開,見雪竹一身雪花,氣喘籲籲的盯著自己。沐天晟扔掉手中的筆,怒道:“大膽!這裏是你隨便來的。還不快出去!”

雪竹用眼睛掃了一下屋內。隻見屋中收拾幹淨、擺設整齊,牆上詩詞書畫攜雅帶韻、刀槍劍戟威武生風。卻獨獨沒有自己那盆菊花。便順口向沐天晟道:“我既然是你的王妃,為何不能進入拾菊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