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2 / 3)

“你當時明知道我答應嫁段義雲,卻還堅持退婚。為什麼?”丹菲滿腹疑問。

崔景鈺一臉漠然,道:“你要嫁誰,同我要不要娶個我不愛的女子,有何關係?”

丹菲道:“你……若我也不喜歡你,你不就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得到?”

崔景鈺的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目光投向遠處。

“我以前也是這樣的想法,覺得情愛之事並沒那麼重要,隻要日子能平順過下去就好。所以我當時覺得不論娶誰,隻要門當戶對品貌俱佳,都差別不大。我一直這樣以為,直到我遇到了你。”

丹菲隱隱有些明白,握緊了他的手。

“真的動了心後,一切都變了。”崔景鈺嗓音低沉,充滿了誘惑,“那種震懾魂魄的感覺,那種飛蛾撲火的身不由己,不是尋常感情能比的。我愛你,就隻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不是你,那我也不想要別人!”

丹菲怔怔,道:“我也愛你。”

“我知道。”崔景鈺露出溫柔而英俊的笑意,“我很開心。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丹菲鼻子發酸,忍不住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他們沒有再提起公孫神愛、孔華珍,或者段義雲。這就是和心靈交融的人在一起的好處,彼此不需言語約定,就知道該回避什麼。

而同相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光是那麼美妙。他們兩人從那以後,就總是抓住一切機會見麵。而相聚的時間又顯得那麼短。似乎才見麵,依偎著坐片刻,大半日的光陰就過去了。

丹菲忍不住想,以前總見人說白頭到老,她還想那麼多年的歲月真是漫長。現在卻發現,有了愛後,時光的流逝會變得無法衡量,似乎真的可以一眨眼就白發蒼蒼。

丹菲在皇宮這個大染缸裏生活了這麼久,見過無數次偷情。不論是韋皇後公然同男寵翻雲覆雨,還是宮婢們偷偷地私會侍衛在僻靜處偷歡,情愛在宮廷裏,從來不是單純的,而幾乎是直接的肉欲的展露。

丹菲一直非常厭惡這種事,導致她一度十分抗拒談情說愛。在之前,崔景鈺給予的親吻總是讓她激動卻又戒備,生怕自己會淪落成為韋皇後那樣的淫婦。

但是丹菲和崔景鈺在一起後,除了最初狂熱失控的吻,崔景鈺一直將自己的熱情控製得很好。他像是春日的陽光或者初秋的風,帶給丹菲一股全新的。恰到好處溫暖。

他就像冰雪消融後的林地,終於露出了深藏著的美麗景色。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全都把時間花在了聊天上。

雖然已經認識了三年多,但是一直聚少離多。他們算是從這一刻才進一步認識和熟悉對方,在原始本能的吸引上,加入了更多因為了解而產生的欣賞與愛。

他們幾乎無話不談,童年往事、生活瑣事,或是男人的宏圖大業,又或是女孩的小心思。見過的人,看過的書卷,路過的風景,還有傷心過的事。

交談中意氣相合的驚喜就好比藏在草叢中的珍寶,不斷地被發現、拾取。兩人都迷上了這種魂靈融合的交流,就像在探索一個全新的天地。

進入五月,穀雨過了,園林裏植被鬱鬱蔥蔥。蔓藤爬上亭柱,嫩枝怯生生地打著卷兒,在風中搖曳。

丹菲坐在藤蘿樹下,崔景鈺躺在她的膝上,披散著頭發。藤蘿花已開過,此時架子上的嫩葉在陽光照射下,呈現半透明的顏色。

“我阿娘生了我後身子不好,我是家中獨女。”丹菲用小銀梳順著他烏黑光滑的頭發慢慢梳著。崔景鈺的頭發濃密而柔滑,握在手裏猶如一把冰絲一般,丹菲對此愛不釋手。

“我阿婆想抱孫子,就讓我耶耶納妾。我阿耶同我娘感情極好,不肯納妾。於是我阿婆一直討厭我娘,連帶著也不喜歡我。小時候,剛記事的時候,阿公還在世,沒分家。我就記得阿婆將大伯家的堂哥抱在懷裏,滿口金孫,拿糖糕給他吃,看都不看我一眼。”

崔景鈺微微蹙眉,抬手握住了丹菲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

丹菲微笑,“後來有一次,阿婆帶我們幾個孩子走親戚,牛車陷田裏了。阿婆抱著我堂兄,婢女抱著堂弟,我自己走路,走了七八裏路才回到家。那時下雪,我兩隻鞋子全是雪水,腳凍得都爛了,現在都還留著疤。我阿娘抱著我哭了一夜,然後我阿爹就決定謀個在外地的差使,帶著我們走了。”

“男人自當保護妻兒。”崔景鈺握著丹菲的手,將之放在胸口。丹菲能清晰感覺到他說話時的振動。

“娘子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兒女幼小無辜,全然依賴你。一個好男人,就不會讓妻兒受任何欺辱,哪怕這欺辱來自上麵的尊長。這天下沒有孝義不能兩全的說法,多是男人推卸責任罷了。父母妻兒皆是最親之人,為了他們好,自己吃苦受累又如何?令尊是個熱血剛健、有情有義的漢子。我很敬重他。”

丹菲摸摸他的額頭,同他十指相扣,微笑道:“一直未曾告訴你,我本名不叫曹丹菲。”

崔景鈺這倒是真的意外,望向她。

丹菲笑了笑,“我本名叫曹蔚,取茂樹蔭蔚之意。這本是我爹準備給兒子的名字,既生女,便也用了。乳名就叫小草兒。後來我們一家在沙鳴安家,本來的名字是不能用了。當地有一種無名的小草,霜凍過後,草葉尖是緋紅色的,成片成片十分漂亮,又抗凍耐寒,生命力極頑強。當時家裏經受大變,朝夕不保,父母對我僅有的期望,就是希望我能健康平安地長大。於是就給我改名丹菲。”

崔景鈺逐一地吻她冰涼的指尖,嘴唇柔軟而溫暖。

“你會平平安安的,阿菲。”他低聲說,“我會守護你。”

丹菲心裏頓時又酸又熱,忍不住低頭吻住他。

“哭了?”

“沒有。”丹菲搖頭,“就是很開心。覺得自己不孤單了。能有人真的懂我,我已別無所求。”

崔景鈺坐起來,將她摟在懷裏,兩人一起看著落花飛舞。

“我是幼子,兄長年長我許多,我小時候沒有什麼玩伴,父母也怕我染上壞習慣,不準我和家奴的孩子太親近。後來長大些,進了金吾衛,才結交上了幾個朋友,郡王便是其中之一。”

“難怪你是這個孤傲的性子。”丹菲忍不住道。崔景鈺不是真的拒人於千裏之外,他是很多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親近的情緒。

“初遇你時犯的渾,以後再也不會了。”崔景鈺也輕笑了一下,“我終究是幸運的,錦衣玉食,念最新的書卷,請最好的先生,結識最富貴的人。我理應該有所作為才對,不然愧對我所相擁的這一切資源。所以遇到你後,我常想,若我是你這樣的處境,我又該如何出頭?我能否低頭屈膝為奴,能否忍受那種沒有尊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