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王楓正在一所職業技術學校,學美發手藝。我原來的計劃,是想給她在鎮上開個理發店。前幾天剛放假,王楓就回來幫我忙,去菜場上賣菜,就發生了這事。

前年,我們家裏來了兩個人,他們自我介紹之後,吞吞吐吐說是王楓的父母。我不相信。我就讓他們說說是怎麼回事。來人說,他們也是水庫移民。十八年前,他們從雷州英利鎮龍堝村返回石角鎮,原來已經有三個女娃,沒曾想又生了一個女娃。當時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就想了個辦法,把娃丟在菜攤邊,希望好心人能收養。最後,他們還說,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驗血。

這兩人所描述的,與我當初所看到的情形,完全一樣,基本可以肯定,他們就是王楓的父母。可是,我撫養王楓十八年,畢竟有了感情,而且,現在王楓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長得這麼水靈,我怎麼能說給他們就給他們呢?怎麼著心裏也不服氣啊。

可是,又一想,再怎麼不好,他們畢竟是王楓的父母啊。想來想去,覺得這事還是由孩子自己做主。我找了一個機會,把她親生父母來找她的事,跟她說明了。並且告訴她,親生父母現在很富裕,靠栽種荔枝發了財。如果回去,會過上很好的生活。

有時,我覺得生活很殘酷。常常出現讓人難以抉擇事情。擺在王楓麵前,就是這樣一個難題。你說說,這讓剛剛成年的王楓,怎麼去選擇?

然而事情出乎我的意料。王楓想也沒有想,說不會回去的,十八年的感情在這裏。如果回去和沒有一天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這會讓她很痛苦。她寧願過苦日子。她說,十八年都過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我當時很感動。覺得這十八年的辛勞,沒有白費。

王楓的父母知道了王楓的心思,覺得應該尊重孩子的選擇。他們給了5萬元錢,要我轉交給王楓。我拒絕了。在王楓眼裏,他們依然是陌生人。

作者手記

在石角鎮的那天晚上,我在老移民王吉祥的家裏,聽他講述了一個普通水庫移民的生活曆程。這些命如螻蟻的草民,他們的喜怒哀樂,從來都是不入正史那種宏大敘事之中的。關於水庫移民的重大事件,我們可以看到浩如煙海的官方卷帙。而對於我,我隻想尋找飄落在曆史風煙裏的那些個體小人物的蛛絲馬跡,我想從這些小人物身上,去接近關於水庫移民往事的真相。

四 鈦白粉事件

鶴地水庫建成之後,住在水庫邊的移民們,還有相當一部分原住民,原以為有一座大型水庫守在身邊,吃水的難題,總該迎刃而解。想想也是這樣,建鶴地水庫,其本意之一,就是供給下遊充足的水源。這麼大的水庫,那水還不是想怎麼放就怎麼放。不管如何,至少在石角鎮,吃水總是不成問題的。但事與願違。讓石角鎮的水庫移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水庫建成之後,非但沒有保證足夠的水,後來發生的一連串的事,讓這些水庫移民們苦不堪言,出現了守著水庫沒水喝的荒唐事件。

2000年9月份,鶴地水庫石角鎮以上的河段,連續一周出現了不明原因的魚蝦大麵積死亡事件。而這些大量的魚蝦,正是水庫移民們自己網箱養殖的。水庫移民沒有土地,所有的經濟來源,都源自河裏的這些魚蝦。

事件發生在2000年8月底,一直延續到9月6日。根據觀察,這次大規模的魚蝦死亡事件,先後發生在鶴地水庫庫區上遊,從廉江市的石角鎮,沿九洲江溯源,到廣西陸川的文地鎮、良田鎮、大橋鎮等河段。

覃飛翔(鶴地水庫移民,現居廉江市石角鎮)回憶(根據錄音整理):

2000年的死魚事件,讓我大傷元氣。我白手起家,沒有一分錢。那時候,我整天東遊西蕩,沒有一個正當的營生。後來父母對我說,與其這樣浪費時間,不如去搞網箱養殖,好歹能掙些錢,也好娶房媳婦。而且,現在魚市場價格看好,養魚也不需要太多的高技術,隻要能吃苦,肯定能成。

我父母都是鶴地水庫移民。我聽了父母的話,句句在理。我也想好好改變一下自己的狀態,先是去貸款,然後求親拜友,總算籌集了5萬多元,在九洲江邊辦起了魚蝦養殖場。那些魚,寄托著我們一家的全部希望。

後來,有幾次,我發現河道裏的水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變化。當時,我的心裏就有一種不安的想法。因為我很害怕。我借來的5萬多元錢,全壓在這裏了。以前,我們這裏山清水秀,河水碧綠,可現在經常發現河水會變顏色。後來,那河水就開始不斷變化,色彩也變得越來越深。有時,河水會莫名其妙地變成紅色、褐色,河麵上還間雜有數條藍綠的色帶。

這時,我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因為心裏老想著有什麼事發生,我一直睡不好。有一天大早,我急忙去看網箱。天啊,我的5萬多元的魚苗,全部浮在水麵上,當時我就暈倒了。

後來,我再次來到河邊,我看見河水變成了五顏六色,你無法想象那樣的場麵。好像整個河水遭到了一場空前的劫難,水流所到之處,瘡痍滿目;螺蜆類空殼漂浮,魚蝦浮白,還有一些有活氣的魚,正在水中掙紮,這是一幅令人揪心的生態遭殃圖。

那天,我用船去把那些死魚撈上來。上稱一稱,一共撈了500多斤死魚。原來清碧的河水,現在花花綠綠,連水底螺蜆也難逃劫難。那段時間,河水腥臭異常,原本可以直接飲用之水,現在連牲畜都不能飲用了,更不用說是人飲了。那股怪味,會讓你幾天吃不下飯。

九洲江網箱魚蝦大量死亡事件,讓江邊以魚為生的石角鎮水庫移民們痛不欲生。很快,廣東省廉江市環保局接到石角鎮移民的報案。鶴地水庫管理局也立即把此緊急情況向上級部門彙報。

9月1日晚9時,廣西陸川縣環保局接到了廣東廉江市環保局和鶴地水庫管理區的緊急協查電話,說明在8月29日那天,鶴地水庫上遊的九洲江出現了大量死魚現象,水質嚴重渾濁。

9月2日上午,廣西環保局組織有關人員6人,會同廣東環保局4人,一起深入九洲江現場調查,尋找汙染原因。經過對九洲江沿岸所有可疑工業企業進行逐一排查,未發現任何異常現象,一時無法找出確切的汙染事故原因。

廣東方麵人員離開後,陸川縣環保局繼續查找原因。9月3日,他們請廣西玉林市環境監測站進行河流汙染監測監控。根據監測數據和現場查找的情況分析,他們把可疑點集中到了陸川鈦白粉廠。

同時,9月4日,廣東省、湛江市水利、水環境監測專家,先後奔赴廣西陸川展開調查取證。

據調查及初步分析,汙染源來自廣西陸川鈦白粉廠。

該廠廠址位於大橋鎮上遊約3公裏處的一個小山頂上,廠房較殘舊,附近有一家正在改建中的硫酸廠和一家已停產的化肥廠。鈦白粉廠露天坪場上,堆放了大量淺綠色固體廢渣,是鈦白粉製造過程中的生成物,成分為硫酸亞鐵,每日廢棄量約為12噸,該廠排汙有明、暗溝各一條,汙水未見任何處理。水環境監測部門對鶴地水庫庫心、鶴地渠道、石角、文官、大橋、陸川鈦白粉廠、陸川農藥廠7個采樣點采取水樣,進行相應項目的分析、監測,結果表明:陸川鈦白粉廠廢汙水中幾個主要化學成分均不同程度超標,從而造成相連河段水體過度酸化,致魚類大批死亡。

最後,終於查明了事故發生的真相:8月26日晚7時半,該廠雇請的運酸車桂K85310號司機陳軍仁,在倉庫保管員陳瓊英未到場的情況下(車間運轉的一台電機突然壞停,陳瓊英正忙著給調度員查找同一規格型號的電機),陳軍仁疏忽大意,未檢查山塘底的貯酸罐是否有酸,容量多少,便擅自卸酸,開機抽酸。由於原酸罐貯酸較多,濃酸的比重大,放酸量大於抽酸量。結果,硫酸溢出3噸多,致使汙染九洲江。加上8月以來,天氣炎熱,未下過一場雨,九洲江流量急劇減少,致使江水酸性較大,釀成了下遊魚蝦死亡事件。

事故發生後,陸川縣環保局立即采取措施,加強對九洲江沿線企業的監控,對陸川鈦白粉廠處以罰款,該廠也給予責任人行政罰款處理。此次事故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實屬萬幸。然而,九洲江汙染事故仍在頻繁發生。2001年6月6日淩晨,陸川境內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車上裝有13噸甲苯全部泄漏,汙染了整個九洲江。結果,九洲江沿線和鶴地水庫上遊的移民群眾,接到緊急通知,停止在九洲江及鶴地水庫取水。

原石角鎮鎮長羅華元(現任湛江水庫移民辦主任)回憶(根據錄音整理):

守著水庫沒水喝,說了很多人不信。鶴地水庫是特殊曆史條件下的工程。它建成之後,解決了九洲江流域的旱澇問題,惠及雷州半島百姓生活、生產。然而,這樣的大型水利樞紐工程,卻由於原設計標準偏低、工程施工質量也存在一定的隱患,再加上庫區的移民安置遺留問題,並不能按設計要求正常蓄水,一直在低位運行,水庫效益未能充分發揮,水資源浪費嚴重。其中的水庫移民的生產、生活問題,尤其顯得嚴重。那時,由於水庫的上遊,廣西那邊,有很多的工廠,它們把汙水排到九洲江,這對廣東這邊,尤其是我們石角鎮的廣大水庫移民,深受其害,是非常不負責任的。

你不要看一個大水庫在那裏,石角鎮的移民吃水很困難。當時我在石角當鎮長。我們鎮裏的所有幹部加起來近百人,這麼多人要喝茶,要飲水,怎麼辦?當時又沒有自來水,水庫裏的水又沒法喝。我就請人在鎮政府裏打了幾口井。

但是,那個水也是沒法喝的。含鐵量超標200倍,如果把茶葉放下去,用那個水衝泡,全部是黑色的,像墨汁一樣,這不是誇張。鎮裏有些幹部,患有腎結石,嚴重的有五六個人。我們政府的水都是這個樣子,那些水庫移民吃水就更難了。九洲江河道經常被汙染,有時很嚴重。主要是廣西陸川,排汙全排到江裏,然後再流到水庫,當時是那樣,現在雖然有所好轉,但還是不能杜絕。

為了給移民們找到水,我還是采取了打井的辦法。我計劃給村裏多打幾口井。

當時,我去聯係了水庫管理局的同誌,請他們幫助尋找打井隊。麵對我們水庫移民的用水困難的情況,打井隊的同誌,十分同情,要求很簡單,隻要我們提供夥食就行了。他們免費給我們勘探,打井。我們鎮政府隻負責管飯就行了。我們不用出人工,他們也不要我們的機器的油費。

原以為,這麼一搞,移民們的水的問題可以解決的。後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搞一個多月,一口井都沒搞起來,沒有合適的。也就是說,居然一個多月,都沒找到合適的井位。那個地方的水質,都不符合標準。我們是典型的看著水庫沒水喝。

但是,我是鎮長,我要想辦法解決這個事。移民沒水喝,那是很大的一個問題。我就去省裏找移民辦。我把石角鎮移民用水困難的情況,向省移民辦的同誌作了彙報。

石角鎮廣大移民用水困難的情況,很快引起了省移民辦的高度重視。經過研究,打井的辦法被否定之後,解決移民飲水的唯一辦法,就是建自來水廠。經過省移民辦的協調與部署,決定給石角鎮的廣大移民建自來水廠。

最後,廣東省移民辦撥款20多萬元,用於石角鎮的自來水廠建設,我自己籌款有10多萬,然後再四處化緣,最終把自來水廠建起來了。我當初建的這個自來水廠,一直到現在還在使用。

五 “94·6”大水災

1994年6月8——10日,廉江市遭受百年一遇強熱帶風暴襲擊,降雨量為676毫米(曆史上最高紀錄為469毫米)。全市23個鎮3300個村莊受淹,442個村莊被洪水包圍,受困群眾達23.78萬人。全市倒塌8.8萬間,“全崩戶”11063戶,造成5.2萬人無家可歸,直接經濟損失18億元。

廉江“94·6”特大水災,前所未有。如此重大的災難,牽動著全國人民的目光。

駐湛江的海、陸、空部隊派出大批人員、車輛、快艇迅速支援災區抗災搶險。經過10天的奮戰,終於把犁頭沙等處被洪水衝垮的海堤圍修複。

“94·6”特大洪水,給廉江人民的生命財產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在廉江龍灣鎮,共有12個水庫移民村。大水災發生之際,6月9日淩晨,有個移民被無情的洪水卷入了漩渦之中。當時,龍灣鎮三腳墩管理區的黨支部副書記鄭權明,看見移民在洪水中掙紮,立即奮不顧身跳入激流之中,最終因體力不支,英勇獻身,時年50歲。

更可怕的是,這次特大水災,造成了副霍亂病傳入廉江市,波及12個鎮和1個農場的62個管理區91個自然村。

20世紀70年代以來,廉江市出現過兩次霍亂流行,第一次為1978——1981年,共611例。第二次為1988——1989年,共133例。1994年6月上旬,廉江市遭受3號強熱帶風暴和百年未遇特大洪水的襲擊,災區飲用水源和環境受到嚴重汙染,導致全市近十多年來的第三次霍亂。

6月13日,橫山圩發生首例霍亂病人後,6月14日營仔鎮又出現病例,並進入全市呈流行狀態。

6月份全市共發生9例,其中營仔鎮在4天內連續發生6例,占6月發病數的66.7%,進入7月以後,主要疫區轉移至河堤鎮,其他鎮病例也隨之增多,形成全市發病高峰。

1994年,全市發病共131例,帶菌21例,病死1例。

如果此疫情得不到控製,一旦漫延起來,後果不堪設想。情況萬分緊急,廣東省人民醫院,廣州軍區醫院,海軍422醫院,陸軍196醫院,廣東醫學院附屬醫院,省農墾中心醫院,湛江市中心人民醫院,湛江市第一、第二中醫院,湛江市衛生防疫站等各級防疫專家,組成了大規模的醫防隊,立即開赴廉江各鄉鎮,緊急支援。由於各方通力協作,防治措施落實有效,終於將霍亂疫情及時控製。

但是,百年一遇的大水災,對於九洲江流域農業生產的影響是致命的。災害發生後,九洲江水利管理處灌區的4萬多畝早稻幾乎絕收。房屋倒塌,早稻倒伏受淹,甘蔗被攔腰折斷,木薯被連根拔起,正值成熟期的龍眼、荔枝、香蕉等果樹多數被折斷,魚塘、蝦塘被洪水衝毀達3萬畝。

原石角鎮鎮長羅華元(現任湛江水庫移民辦主任)回憶(根據錄音整理):

那時,我還在石角鎮做鎮長。我從來沒有遇到如此重大的水災。說實話,當時千頭萬緒,很亂。上麵有領導來指導救災,下麵又有百姓來找你要飯吃。那時不管是水庫移民,還是原居民,個個都來找我。我理解他們。我是一鎮之長,麵對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他們的無數良田被淹,不找我們政府,他們又能找誰呢?如果我們政府坐視不管,那麼這些萬千災民定然流離失所。當天,我就召集鎮黨委開會,強調讓廣大災民有飯吃,有地方睡,這是當前工作的主要任務,是我們每個黨員幹部必須完成的政治任務。

鶴地水庫的正常水位是40.5米,大水災之後,為了保證下遊群眾的生命與財產安全,鶴地水庫水位持續上漲,一度超過40.5米,達到41米多。整個石角鎮當時是一片汪洋。鎮上所有的糧食都分發一空。當時沒有(的)吃,大片水稻田被淹,道路又不通。真是苦不堪言。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水庫移民們的憤怒情緒已經到了極點。一場大規模的、可怕的事件正要發生,這件事,我至今想起來,都是一身的冷汗。

那是1994年9月,石角鎮水庫移民眼看著今年的水稻全被淹沒,心裏很痛心。他們想,如果此時把水放掉,今年的水稻或許還有挽救的餘地。這種想法很快在移民中間流傳。他們決定放水,挽救被洪水淹沒的水稻。

於是,庫區的移民們自發組織起來,浩浩蕩蕩,一共有3000多人,來到了鶴地水庫大堤,他們要做一件驚天大事,那就是挖水庫的大壩,將水庫的水放出來,解救被淹的水稻。

3000多人啊!他們氣勢洶洶,群情激憤。他們拿著鐵鍬、鋤頭,來到了鶴地水庫大堤,隻要一聲令下,這片大堤,就會很快崩潰。

如果鶴地水庫的大堤缺口,那麼,結果將會是災難性的,整個九洲江下遊,將會再次經受一次浩劫,整個廉江市將會遭受沒頂之災而沉入水底。

石角鎮的移民們聚集在鶴地水庫的大壩上,他們高呼口號:“挖堤放水!放水還田!”

震耳欲聾的口號聲,響徹在鶴地水庫大壩的上空。

那時,我正在鎮政府的辦公室裏。很多人得到了消息,來向我報告,說移民們正在準備挖水庫的大堤,要放水還田。

我聽了之後,頭腦裏“嗡”的一下,一片空白,魂都嚇飛了。我幾乎不敢相信他們說的話。怎麼可能呢?鶴地水庫的大堤一旦缺開口子,那不是要了下遊整個廉江人的命嗎?這還了得!

我是一鎮之長。我目前唯一可做的,就是立即過去,進行勸阻。我發瘋似的往水庫上奔跑。等到了水庫大壩上的時候,我的兩隻皮鞋,一隻也沒有了,我隻穿著襪子。

當我來到水庫大堤的時候,隨後,秘書才把我的兩隻鞋找來了。那時候,鶴地水庫的大堤上,黑壓壓站滿了手持鐵鍬與鋤頭的移民。那個陣勢,就像當初修建水庫時的樣子,人手一把工具,人山人海。

我拿著大喇叭,不停地對移民進行喊話:“大家靜一靜,冷靜一下,我是鎮長。你們有什麼要求,請跟我說。我保證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我目前所要做的,就是立即進行對話。我必須要穩住移民們的情緒。不然,什麼樣的後果都能發生。而且我也知道,我自身也麵臨同樣的危險,在他們麵前,我若稍有不遜,這3000人就有可能把我踏成肉餅。

在我的幾次喊話之後,終於有兩個移民代表,前來與我談話。其實,他們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現在不管采取什麼辦法,都要把他們的火壓下來。不然,這大火一旦燃燒起來,我一個鎮長的命是小事,可九洲江下遊的千千萬萬的百姓的生命與財產安全如果因此受到損失,那麼成為千古罪人的,我將是第一個。

水庫移民代表:“羅鎮長,我們挖堤放水,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我們一年的口糧,都指望著地裏的那點稻子。現在稻子被水庫淹了,你讓我們吃什麼?我們找誰去說理?”

我說:“有什麼問題隻管找我。想當初,我們廣大移民,舍小家,顧大家,背井離鄉,離開祖輩生活的家園。現在,為了九洲江下遊人民的生命與財產安全,大片水稻被淹,這樣的心情,我能理解。首先,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隻要有政府在,你們就不會餓死,不會被凍死。現在,你們的水稻被淹,糧食麵臨絕產的困境,我請大家相信我,相信政府有能力幫助大家渡過難關。”

水庫移民代表:“羅鎮長,我們現在就沒有米下鍋了。這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我說:“請大家放心!我正在和外界聯係這事。我向你們保證,有我羅華元一口飯吃,就有你們一口飯吃。現在,請大家回去。我們為廉州人民做出了犧牲,但是,廉州人民沒有忘記我們。廉州人民知道我們的難處,他們撥給我們的新一批救災糧食,明天就可以到達。而且,是他們自己派車運送過來的。我們要感謝他們!”

可能是這話起了作用,大家將心比心,很多人一聽是廉州人送來救災糧,大家心裏又產生了說不出的感激。整個大堤上,黑壓壓的一片,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3000多個水庫移民最終離開了鶴地水庫的大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