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 “豔遇”邂逅藍天使(2 / 3)

一是印度的人口似乎有繼續增長的趨勢。大白天在外麵活動的絕大多數是年輕人,即使考慮到來大都市打工的外來人口,這個比例也過於高。地鐵裏一眼望去,都是青春痘密布的臉,相當一部分渾沌未開的樣子,缺乏良好的教育。

二是印度人的社會地位似乎和膚色有關。這是一個令人遺憾的結論,但應該和事實相距不遠。從新舊德裏的人口結構、高檔餐廳裏紅男綠女的比例、氣質良好的印度人微妙膚色變化來看,都不難得出這個結論。

這不禁讓我遙想當年殖民時期,騎在大象背上耀武揚威、肌膚白皙的英國人和二戰後東京街頭高大威猛、威風凜凜的美國兵。

人類是有靈性的動物,靈性帶來了思辨,思辨賦予了啟蒙的眼睛。我們睜開雙目,抬頭試圖看穿宇宙,四顧企圖看清自己,但是我們始終竟然看不透一層皮毛。

我們進化的路還很長。

傍晚時分,我走進了蓮花寺。一座如音樂般優美的建築,一朵開放在晚霞中的白蓮花。

蓮花寺(Lotus Temple)是一朵坐落在九個水池邊的白色大理石蓮花,花分三層,層層九瓣,次第綻放。發明了阿拉伯數字的印度人,對於“九”的感情,竟然暗合中華文明中對“久”的期盼。

遠瞻近看,蓮花寺和悉尼歌劇院頗有幾分神似。赤腳走進大門,抬頭望去,心頭不禁一陣戰栗。

寺廟的內部空間很大,九瓣蓮花簇擁著穹頂的圓心,瀉下一片聖光。花瓣以一種極其簡約的幾何線條紛至而下,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交錯疊加,直至由大玻璃窗包圍的基座。放眼望去,處處是結構之美、韻律之美、線條之美,它們以一種波浪似的節奏傳遞著這朵聖花的神韻:簡單、安詳、純淨、聖潔、升華……

蓮花寺屬於Baha’i教,這是一個年輕但在世界範圍內發展極快的宗教。它的教義如同這朵蓮花一樣簡單:世界大同,人類一家,一個上帝。因此,它的廟是給所有信奉不同宗教的人修建的,任何人都可以來這裏祈禱、打坐或是胡思亂想。

印度有著世界上最錯綜的信仰體係,派別多得不可計數,但大家都和平共處,基本相安無事,這本身就是個奇跡。

無論如何詮釋,任何宗教的最基本目的都是使人心靈平靜,產生依屬感進而產生幸福感。因宗教派別不同而排他,本身就有違宗教的初衷。這個文明古國展示出對意識形態分歧的巨大包容性,在浮躁的現代文明壓倒一切的今天愈顯得可貴和難得。

我在九瓣圓心下坐了許久許久,心如明鏡,萬念俱空。

暗暗發下宏願,如果有朝一日打算信教了,一定優先考慮這個教派,因為它和我有著共同的審美——簡約。

簡單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也是最容易被忽視和最難得到的。因為,我們都有心魔,欲望使我們喜歡做加法。

是該繼續前行的時候了。來到火車站,不理會前來搭訕的販子們,徑直走到二樓外國人訂票室。

屋子裏坐著幾十人,排了一圈等著買票,大家以一種幼兒園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的方式輪流往前串位。我一邊和前麵的一對加拿大母女聊各自的經曆,一邊緩慢地往前換座位,感受著凳子上前人留下的體溫。

輪到我,我費力地拚出Armritsar,那是座北方錫克族名城。售票員劈劈啪啪在鍵盤上敲了一陣說:3A的票隻有三天後的,目前隻有SL還有票。我有點傻眼,因為手頭的信息都指明印度火車旅行最好坐3A,那是全封閉的空調臥鋪車廂,安全舒適。SL雖然也是對號臥鋪,但是開放式的,會放進來很多人,肮髒擁擠且不安全。

我猶豫著是否改去其他城市,旁邊的加拿大女孩爽快地說:“沒事兒,我坐過的,沒那麼可怕。”

看著她吹彈即破的嬌膚和清澈見底的大眼睛,我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這張票。

把大登山包寄存好,走出火車站,立刻被一群突突司機圍住。

“我要去Akshardham寺。” 那是地圖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圖標。

“300 盧比!”

我心中暗笑:這已經是在德裏的第三天,如果連這點門道兒都摸不清,我也不用夢想仗劍走天涯了。

“50 盧比。” 我百分之百肯定這是一個比當地人打的還要高一點的合理價錢。

我的話引來一陣哄笑:“你是說的美金麼?”

不理睬眾司機,昂頭前行。印度也許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突突。

果然,十米之內,報價降到了150盧比。

接著昂首前行,十米之外,報價降到了90盧比。

折回來,不到兩米,以70盧比成交。

印度有點像開放前的中國,把外國人看成有錢的異類,因此討價還價乃生存之道。官方在給外國人提供了種種特殊便利的同時,也明碼實價地宰肥羊,比如很多景點的門票,本地的印度人隻需25盧比,而外國人卻要250盧比,如果帶相機進去,還要給相機買票,一架相機一張。我有4部相機!

到了目的地,司機企圖少找10盧比,被我堅定地索回。他嘟嘟囔囔地用印度話詛咒,我用中國話如數奉還。

我並不介意多付一點可接受範圍內的額外費用,但慷慨不是軟弱的借口。若問這10盧比價值幾許?大約隻有20美分,但此時它已經超越了錢的意義,隻關乎誠信和尊嚴。

Akshardham寺內不允許帶相機,經過長長的等待和安檢,兩手空空地走進庭院。沒有相機的攝影師如同沒有帶槍的戰士,臨陣總有點不安。

走到一座大門前,抬望眼,不禁被驚得目瞪口呆。

這是一座赭黃色沙石石門,嚴格來說是雕花石門,更嚴格說是隻見雕花不見門之門。大門通體被密密麻麻的雕刻所覆蓋——花草、神像、幾何圖案,無不精美絕倫。

牆的轉角被切出更多的轉角,站立著神態各異的神像;牆麵上陽雕壓著陰雕,盤根錯節,無一處留白。整個門,用一種極盡繁瑣的細節之美,讓人目不暇接,直看得我頭皮發麻。

類似的經曆以前隻有過一次,那是在韋斯頓的一幅小小的8x10真跡前,照片拍的是海邊礁石上開著小白花的無名草。第一眼並沒在意,跨前一步定睛看去,感覺整個人像是被韋斯頓從天堂扔下來的細節砸了個跟頭,鋪天蓋地而來,重重疊疊,連綿無盡,黑色中帶著更黑色,白色中帶著更白色,一片小白花成了花的海洋,黑色的礁石變成了凝重的山脈。

始知繁瑣竟有如此之美,始知極致的繁和極致的簡,有著異曲同工的美妙。

往廟裏麵走,雕塑更加精美,主殿四周圍是148頭實體大小的大象雕塑, 夾雜著獅虎野獸,栩栩如生,姿態各異;或嬉鬧、或搏鬥、或悠行,神采飛揚,渾然不似人間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