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餘煌拿起桌上謄抄的《澳門考夷錄》晃晃,凝目沉聲:“是故,臣以為西夷製度可以借鑒,並不可為根本。這議會製度,長久看來有學習效仿之必要。可將地方士紳納入體係,利於管理。但,有太阿倒持之嫌。東林賊人裹挾民意,要挾中樞導致遼地戰事一敗再敗。若有議會製度為其根本,日後必將尾大,對抗中樞。”
不屑放下澳門知縣侯峒曾呈送的考夷錄,餘煌拱手:“君父所設3司,軍政分流,監察獨立,足以治國3年。此策,不足以效仿。”
朱弘昭緩緩點頭:“地方與中樞爭利,自古皆有。我大明2百5年,因太祖高皇帝仁慈,導致稅收成為千古笑柄。朕繼位以來,滿目瘡痍,日夜思索強國之策,革除積弊之策,不敢怠政嬉戲。唯恐社稷有失,子民陷身水火。”
“前首輔朱公《臨潼小品》有言,殺有好殺與必殺之分,周世祖輕天下人而好殺,我朝太祖重天下人而必殺。地方與中樞,權柄歸屬至關重要。殺十萬人救千萬人,非是殘暴,而是善舉。”
“如餘愛卿所言,西夷正處於變革之中。我大明雖有中興大勢,正值改製為後世立法之時,故而當采集各家之所長,各人之才智,給子孫打好1個好基礎。故此,西夷有所長,就該借鑒,但國情不同,也不可邯鄲學步。吸納改造,才是正道。”
“實不相瞞,朕屬意這議會製度,下屆相府可列為施政大策之1。一些話,朕不說諸卿也心裏亮堂。現監察雖獨立,可地方上還是有些不足。縣下設立議會,納入體係內,加重禦史台權柄,多少還是有些好處的。讓地方人有話說,不至於昏官胡作非為。”
給地方士紳監察權力,監督地方官員也是好的。朱弘昭不怕地方士紳做大,9怕士紳與官員勾結,欺壓百姓。
曆朝曆代,搞出的政策很多的本意都是好的,可到了下麵9變質。就是因為下麵勾結嚴重,不給百姓活路,因為百姓沒有話語權。現在也沒有,但議會製度能讓地方士紳與官員對立起來,不至於合起來一起欺負百姓。
士紳們是很在意在家鄉的名聲的,很多事情都是官員在幹,士紳們裏外當好人。隻要給監察權,官員做的實在過分了,士紳們有監察權,不管管,在家鄉的名聲9臭了。
“君父!”
餘煌出座,長跪在地頓首:“君父!萬萬不可采納議會製度,此亂國之策!士紳苦於無權柄,若給監察權,禦史台將難清靜!”
抬頭,餘煌臉皮緊繃抽搐:“人心苦不足,君父如今威望震天,可令風雲變色。若日後,士紳不滿足於縣下議會,要籌建府議會,省議會,乃至是監國議會,又該如何!”
“君父!還政於相府,已是千古之大舉。若再行議會製度,士紳必將得寸進尺!如今軍政分流,監察司法超然,已是千古未有之良策!”
他是貧寒出身,根本看不慣士林風氣,又是自幼讀史出身,對士紳階級缺乏好感,可以說是厭恨的。作為當今點的第1個狀元郎,餘煌不怕死,不怕朱弘昭遷怒他,不怕這裏的話傳出去被人暗殺。
曹化淳出列,跪在餘煌旁頓首:“主子,東林賊子未得勢時,主張言路大開,為的就是讓士紳掌握監察權,進而名正言順抗拒地方衙門。他們有監察權,地方有司束手束腳,如何開展主子滿腔強國之策?奴婢不如狀元公高瞻,也看不了那麼遠。奴婢隻知,士紳貪婪如鼠,可殺不可信!”
瞿式耜出列長拜:“君父,國情人文不同。橘生淮北則為枳,古理昭然。臣讚同狀元公,議會製度乃亂國之策,不可取。正所謂名正言順,有名則有權,這名分萬萬給不得。”
1名名侍從出列反對,袁樞坐在那裏,猶豫再3也出列跪拜:“君父,狀元公言之有理,此策幾百年後可用,當代不可用。”
“縱是千年後,也不可取!從此地方尾大難除,國將不國!”
餘煌扭頭眥目,看著袁樞神情忿恨,喘著粗氣咬牙。
又扭頭看向陰著臉的朱弘昭,長拜帶著哭音:“君父!人心貪婪,國朝舊事曆曆在目。容臣說句放肆的話,若各地士紳因議會而串連,皇室難存啊!”
士紳,真的不想看到有皇帝,真的不想看到1個能理事,乃至是強權的皇帝。
有相府這種背黑鍋的存在9夠了,已經能保住皇帝的形象和依靠在皇帝影子下的禦史台、將府,民怨沸騰改組相府就是,何必再給士紳讓步?
當代人念你的好,他們的後人會滿足?會念你的好?
朱弘昭緩緩抬起手,溫室玻璃房外,1名名宿衛望過來。
“唉……是朕心急了,把事情想的簡單了。諸卿入座,朕省的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