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澡池邊,李秀娘拿著銼刀給朱弘昭挫指甲,內史曹化淳叩首一聲輕響,站在屏風後麵道:“主子,閻先生入宮,正候著。”
“好,請他到溫室。”
朱弘昭摸摸磨好的指尖,李秀娘又拿著鑷子給他修理了幾根眉毛,才出了水池,一幫女官圍上來,為他擦身,穿衣。
前後不到3分鍾時間,連著頭發都束好了。
溫室,2餘名內外侍從起身相迎,朱弘昭入座擺擺手,神清氣爽坐在主位,環視一圈,又垂眉看看桌上的1冊《澳門考夷錄》,拿起晃晃:“都看了一遍,也都說說,澳門葡萄牙人所謂的議會製度,如何?”
他左首閻應元盤坐,兩手搭在膝蓋上,扭頭看著有儲相之稱的諸位侍從。
侍從司的司正是袁樞,嚴格意義上來說屬於特別征辟,是萌官,也是先文職後轉武職,再入的中樞,屢曆豐富卻雜,是1派人。
侍從司93種人,一種是袁樞這種非進士出身的征辟人員,一種是正統科班出身的進士侍從,如餘煌;最後一種就是宮裏的宦官,如曹化淳。
這種對答問題,袁樞一向是最後總結,代表侍從司提出中肯意見,並不是最先開口的,他看向餘煌,餘煌以通史而成名,更是堅定的中樞強權派。
餘煌挺直腰,也是盤坐著,朗聲道:“君父,考證西夷製度,光光澳門1處隻可窺其1斑。這《考夷錄》多有侯知縣道聽途說之語,難以信服。臣昨日提調4夷館、鴻臚寺舊檔,觀摩西夷各國曆史。對於西夷各國,有了脫胎換骨的看法,西夷如君父所言,確乃國朝之大患。”
沒從製度上開講,朱弘昭有些詫異,身子向後斜躺,道:“細細講來。”
“是。西夷各國諸侯遍地,大者幾城治民百萬,小者不過1村爾。又是封土建國,與我中國先秦頗有類似之處。君父,諸位同僚,我中國各家學派起於春秋,盛於戰國。何也?諸國林立,先賢無外在限製,方有自由暢想、研究、總結前人的環境。一時百家爭鳴,相互借鑒。諸國交戰爭霸,百家亦是相爭。”
“如此情形下,諸侯國紛紛變法,以強國、社稷延綿為本,講究實用,不使國滅人亡。百家也是如此,吸納各家之所長,儒墨兵法道5家成為當世顯學,如同王霸之國。春秋戰國乃是大爭之世,國與學結合,戰國7雄皆有所長,百家兼容並蓄,也隻剩下適合形勢所需之學。”
瞿式耜聽到這些嘴角1翹,法家最強,儒家9別提了,東周聽孔子搞禮,想要靠禮約束各國恢複天子之國的榮耀,魯國也搞禮,前者被秦國當點心吃了,後者被齊國管仲經濟強國後,也給吞了。
這是儒家的黑曆史,這地方談談沒問題,別出去胡咧咧就好。
秦國因法家而強國,因雜家呂不韋而奠定了1統各國的思想基礎和治理準備。趙國就是改革及騎兵力量,但長平1戰元氣大傷;魏國也是法家改革早期霸主,奈何地理位置太憋屈;韓國也是法家變革在關鍵時被魏國打斷了脊梁骨,而且韓國的弓弩技術爆秦國一條街。
楚國是兵家引導的變革,有著與秦國一樣優越的地理位置和人口基數。奈何國內貴族力量太大,遠不如秦國改封建為中央集權,所以動員能力比不上秦國。
齊國則是典型的經濟強國,與秦國1段時期內對峙,1個東帝,1個西帝,所以秦軍壓過去時,秦軍心裏都沒1口氣啃掉齊國的心思,結果號稱帶甲百萬的齊國投降了……
燕國純粹是太偏遠,也有僅次於秦趙兩國的騎兵,所以熬成了戰國7雄。
“如今之西夷各國,與我春秋戰國時極其類似。各國爭霸,講究實用。故而西夷各國有如大秦1統西洲者,必然如我中土贏秦。好在,天佑中國,西夷有教廷為禍,使得各國難以1統。蒙古西侵更使教廷元氣大傷,這才有此時西夷諸國之繁盛,才有日心說東渡。”
“不過其大爭之勢已成,從正德年間至今,先有佛郎機之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為禍東南,現在又有荷蘭人為禍。為的就是我大明的貿易之利,以貿易強國便是各國之國策。其策其行如海盜,狼子本性昭然。”
“臣敢斷言,若非萬裏之遙,以西夷之國狼性,必然寇我大明,搶我財富以自足。”
飲著茶,緩著氣,餘煌醞釀語言。
其他人都看向入教的瞿式耜,瞿式耜低著頭,一臉憋得通紅。從治國的角度而言,教廷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連人家徐光啟都改口,表示入教是不得已,是為了獲取西夷人信任以便弄來更多的西方典籍,人家是身在賊營心在漢。
餘煌繼續說:“再說這議會製度,與兩漢地方3老製度無異。時過境遷,我大明隻設縣衙門,無鄉鎮衙門。鄉鎮及以下鄉村,是地方宗族、士紳長者理事,以此節省過多冗員而產生的俸祿,也作為地方與中樞之緩衝。”
“西夷諸國,講究文字契約,毫無忠信孝義之4維,靠著文字約束彼此。其國諸侯,多受限製,聽聞意大利亞之國王,王權難出宮廷。何也?非君臣不努力,而是地方豪強勢大,以民意為托,設立議會以對抗中樞。故此,意大利亞國雖是大秦發源故地,因上下不合,國力虛耗操縱於豪強之手,便難以效仿先人1統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