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大別山的風箏,大別山的郎和妹(九)(1 / 3)

四猴子很快瘋了一樣地趕來,他帶來隊伍攻山,老伍拉著他的胳膊說,四猴子,不能這麼蠻幹。四猴子眼睛通紅,拿槍對著老伍說,鬆開,不然老子一槍打死你,說完,四猴子一揮手,喊,進攻,老伍大喊一聲,四猴子,你他媽的是為女人昏了頭,槍聲四起,幸虧四猴子沒聽見,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回頭打老伍一槍。隊伍開始攻山了,老伍隻有隨著向上衝,四猴子這時候已完全失去了腦子,日本鬼子顯然處於優勢,居高臨下,又有圍牆碉堡築在險要位置,槍聲一響,日本鬼子顯得安然無恙。一任機槍吐著火舌不停地吼叫,一任迫擊炮炮彈如冰雹一樣呼嘯著落下。傾刻間硝煙彌漫。四猴子顯得有些是在拿著雞蛋跟石頭撞。很快,四猴子的弟兄們一片片地倒下,鮮血涸紅了大地。隊伍傷亡過半,損失慘重,四猴子還在喊,衝啊,衝啊,他的頭發一片焦糊卷曲,滿臉黑煙狼藉,隻有一雙充血的眼睛如狼眼在閃。直到老伍衝過來,扇了他幾耳光,他才稍微有一點點清醒。老伍已經帶磁卡哭腔,吼著說,我們已經被包圍了,你的鬼卵子汗毛咋沒豎起來,不管用了,你要咱們全軍覆沒才清醒得過來嗎?這時的四猴子卻哇地一聲哭了,如狼一樣哀嚎一聲,芹兒……,他揪住了自己的頭發,蹲在地上嗚嗚地哭出了聲,又迅速地站起來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沙啞著嗓子喊,撤。幸虧他們比日本鬼子熟悉地形。在天台山腰有一塊巨石下有一個天然的洞,平日被茂密的荊棘雜草掩蓋著。從洞中鑽過去,穿越過一個人跡罕至的叫大龍衝的野地,就到了老君山一帶,如魚入海一樣,悄沒聲息地消失在莽莽蒼蒼的大別山中。

這次四猴子被撤職很久了,都沒有被恢複原職。他似乎一直心甘情願當一名普通兵。許多次,隊伍涉臨險境,他的渾身的汗毛都沒有豎起來的跡象似的,他整個地換了一個人似的,常常眼睛衝血,焦躁不安地撫摸著長倫,自言自語像發高燒的人在說昏沉沉的糊話,誰也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但偶爾他有些顫抖地說出了芹兒的名字。打起仗來,他沒命地終往前衝,但好像他命大,他身後的人中彈倒下了,他自己卻還是活蹦亂跳,像一隻靈活敏捷的猴子。他邊衝邊打,好像槍法越來越準,一槍一個,看得弟兄們一驚一愣的。從此,又有了一種傳說,四猴子那是命大,天生要當將軍的命,四猴子好像一直半夢半醒地輾轉在大別山的群山中,他似乎有一大半生命被一場噩夢籠罩著,壓抑著,走不出來,因為這時他已經聽著芹兒死已經死了,悲壯地與日本鬼子在天台山上同歸於盡了。四猴子真的是性情大變,除了自言自語,就是整天不說話,別找他說話,他也不吭聲,聽而不聞。常常不著傾盆大雨,弟兄們都去躲雨去了,他還站在雨中,拉也拉不走。他在雨中搖搖晃晃,踽踽而行,手舞足蹈,常常別的弟兄躲在濃濃的樹蔭中享受蔭涼去了,他竟然躺在毫無樹蔭遮蔽的岩石上昏然大睡,想讓炙烤著的烈日把他曬成幹屍似的。常常一個個夜晚,他孤獨地佇立在荒草萋菱的曠野中,披一身茫茫無邊的寂寞孤獨,迎著涼涼的夜風久久無語,但夜闌人靜時分又聽見他出聲了。他對著漆黑無邊的遠方一聲聲像狼一樣地喊叫,芹兒……芹兒……芹兒,大地廣袤,整個漆黑無邊的夜晚都似乎在他的喊聲中搖晃震顫了。

四猴子是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誰也不知道。那一定是在很久很久以後了。傳說是在一次大的戰役中,他身上的汗毛突然又全部豎了起來。他帶領整個團脫離了險境,避免了被包餃子的噩運。之後,他再也不自言自語了,再也不去烈日下暴曬了,再也不去對著漆黑無邊的夜晚喊著芹兒的名字了。但他還是喜歡靜靜地佇立,一雙深邃的大牛眼睛靜靜地眺望遠方,在這一點上,四猴子和馬英豪是相同的,他們都喜歡靜靜地眺望遠方,他還是披著一身茫茫的黑夜一樣的孤獨寂寞。但他格外清醒凝重,站著時,就像一座山一樣沉穩。

後來,四猴子的隊伍越打越遠,有很多人說,如果芹兒不死,四猴子也許就當不了將軍,在千百裏之外,隻要芹兒一有事,他都會帶著部隊打回來,那他就隻有被撤職的命。芹兒是他的命,為了芹兒,他就昏了頭,腦子也不靈醒了,他寧願像傻瓜一樣活著,當地許多熟悉他的人都這麼說,也都這樣相信。

芹兒在天台山上同日本鬼子同歸於盡之前,馬英豪找來了,他挻身衝了幾次,但他衝不進去,有一次,他的手臂還中了槍,鮮血直淌。他感到了無奈,但軍人的本能,沒有讓他硬拚蠻幹,芹兒瘋了,渾身豬屎狗屎,臭味難聞。日本鬼子脫了衣服,走近她,又捂著鼻子走開了,日本鬼子再也無法蹂躪她了。隻要芹兒還活著,馬英豪就覺得還有一線希望。他固執地想,我一定要活著,我一個個把你你們全幹掉,總有一天我會救出芹兒。我們猜測得到,如果他親眼看見日本鬼子輪奸她,他一定會發狂失控,像四猴子一樣孤身去攻山。那他就沒機會殺死那麼多的鬼子,他常常把日本鬼子引誘出來,一個個幹掉。

關於馬英豪殺日本鬼子的事由此就有了很多傳說,有一個傳說的是說他的武功真的很厲害,他真的是的傳人。他的身手快如閃電,遊走起來如鬼影子在飄,他不喜歡用槍,而喜歡用刀把日本鬼子活活地刺死,劈死。他背上常年背著一把大刀,腰間係有很多飛刀。他總是溜到敵人的碉堡下,一揚手,飛刀一閃,樓下站崗放哨的日本鬼子就應聲倒下,倒栽下來,一隊日本鬼子就挻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衝了出來,日本鬼子跑得很快,但馬英豪跑得比兔子還快。在日本鬼子眼前一晃,就不見了,日本鬼子的槍隻能打得岩石冒出一陣陣青煙,打得樹葉簌簌飄落,樹幹上留下一個個子彈洞。但他們打不著馬英豪,待日本鬼子分散鑽進了茂密的樹林,馬英豪就開始殺豬宰狼了。馬英豪會突然像鬼影子一樣,從樹林中飄出來,在一群日本鬼子中間飄閃幾下,一個日本鬼子身上輕輕按一掌,就又不見了,像逗著他們玩,中掌的日本鬼子剛開始還似乎沒事,一個個剛走十幾步,就踉踉蹌蹌,吐血而亡,馬英豪機智過人,想得很遠,他捉了幾個日本鬼子藏在遠遠的密不透聲的山洞裏,馬英豪捆住他們,洞口一封,任他們再怎麼叫喚,遠處的日本鬼子也聽不見,馬英豪每天喂一點野瓜野果給他們吃,讓他們還有一口氣能活著,他擔心時間長了,日本鬼子不肯出來,他就押解被俘的日本鬼子去引誘據點圍牆內的鬼子出來。

馬英豪開始變著花樣和日本鬼子玩生死遊戲,有時,馬英豪開始像鬼影子一樣飄到日本鬼子中間,一個個日本鬼子身上輕輕按一下,卻全是按的穴道,讓日本鬼子一個個動彈不得。馬英豪再一個個把他們拖到另一座山上,一個個捆綁在鬆樹上,用刺條抽,抽一下,馬英豪就喊一聲,芹兒,我為你報仇,一個個日本鬼子被抽得鮮血淋淋,直哆嗦,有的還淚流滿麵,馬英豪就仰天哈哈大笑了,驚得一群群的斑鳩,一群群的野雞,一群群的白鷺撲扇著翅膀飛遠了,馬英豪這才從背後抽出了大刀,在太陽的照耀下寒光閃閃地走近日本鬼子。邊走他邊咬牙切齒地說,你們這些日本豬也曉得痛呀,說著,一次次手起刀落,一顆顆日本鬼子的頭顱就像兔子下山一樣,骨碌骨碌滾下山去。一股一股的鮮血,從日本鬼子被砍斷的頸勃中噴泉一樣噴湧出來。鮮血嘩嘩,在山上像放水一樣,流淌不止。這時的馬英豪才坐下歇口氣,馬英豪天生有那種軍人的超常的機警,他沒有隨隨便便找一處地方坐下來,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山胡頂,向四處觀察一下,發現四周並無日本鬼子的動靜,這才縱身跳到懸崖邊一塊岩石上躺闃,他隻要不吭聲,日本鬼子很難發現他,萬一有日本鬼子找來,他也可以縱身跳下懸崖下的白馬嘶河中,鑽進綠水濤濤中,他不可以隨意逃生了,待山野間霧氣騰騰,他這才從岩石上跳下來,日落西山,夜靄騰騰,他這才迅速地跑下山,把一顆顆滾下山腳的日本鬼子頭顱用繩子係掛在鬆樹上。滴血的頭顱就那樣掛了一片,一陣山吹來,掛著的頭顱就在風中飄來蕩去,血腥味在山野間彌漫開來,很快一群群的野鷹、一群群的烏鴉飛來了,一隻隻興奮不已,迅疾地拍著翅膀,盡力定在空中,好啄食那些頭顱和被砍去頭顱的屍體。馬英豪靜靜地站在一個肅穆中,看著故鄉這些熟悉的野禽們,在進行一次大餐,那些屍體被啄開了肚皮,腸子被鷹們用利爪抓了出來,拖到了空中,群鷹們你來我往地追搶著,那著掛著頭顱也被啄食得麵目全非,直到一群群野鷹、烏鴉吃飽了,全都是歇息在樹枝上,漸漸四散歸巢了,馬英豪才轉身消失在莽莽蒼蒼的叢林中。

第二天中午,太陽高照,野霧散盡。一隊日本鬼子終於找來了,看著一具具被啄食得殘缺不全的屍體,看見樹枝上這裏掛著一小段腸子,那裏掛著一小塊肝髒,還有那一大掛在鬆樹上,被啄得不成樣子的頭顱在風中飄來蕩去,一個個鬼子被嚇得麵如土色,一個個又噤若寒蟬地溜溜回據點,鑽進碉堡了,這時馬英豪從樹林間站了起來,對著溜回去的日本鬼子冷冷一笑,繼而淒然地哈哈大笑,喊道,你們這些日本豬,也知道怕死了吧!後來,馬英豪掛過日本鬼子頭顱的這座山,被當地百姓更名叫做“掛頭山”。解放後許多年還幾乎沒有人敢上掛頭山去。山上的更加樹林茂密,雜草掩徑,濃萌蔽日,陰森森的。據說,有人大白天走近去,還聽見有日本鬼子的哀嚎聲。村子裏有誰家孩子頑皮不聽話了,就有大人嚇唬他們說,你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送到掛頭山去,孩子就被嚇得不出聲了,好半天再也不敢頑皮。遇著膽大的孩子頑皮,大人就抱著他出門,往掛頭山的方向走,結果孩子就嚇得雙腳亂彈,哇哇大哭。

還有一座山被叫著“劈人山”。傳說日本鬼子嚇得幾日不敢出來,馬英豪就押著被捆綁在山洞中的幾個日本鬼子,在山頭上對著日本鬼子的據點喊。結果日本鬼子又被引誘出來了。這次馬英豪又用同樣的手法捉了幾十名日本鬼子,押到另一座山上,讓日本鬼子站在樹林中。馬英豪大喊一聲,芹兒,我替你們殺了這些日本豬。說著,他一次次地揮起大刀,向一個個日本鬼子頭上砍去。一個個鬼子就被劈成了兩半。鮮血在林中淌成了一條小溪。解放後,這座山因為馬英豪劈過日本鬼子,被當地百姓更名為“劈人山”。同樣少有人敢上此山,成了一座幽靜陰森、人跡罕見的山。

還有一座山,叫“煮人山”。傳說那時候馬英豪久未剃頭刮須,披頭散發,形似野人。他一雙眼睛紅霞霞的,像要喝人血。被馬英豪捉去的日本鬼子全部砍成一塊塊,放在幾口鍋中煮。待日本鬼子找去時,隻見一口口架著的鍋下依然大火熊熊地燃燒著,一些人皮、人體碎片隨著沸騰的水上下翻騰。地上是一片被剔去肉的人骨頭。一群日本鬼子被嚇得癱瘓在地,口吐白沫。這時,形似野人的馬英豪又走了出來。把他們一個個砍成碎塊,扔進鍋中的沸水中。人們都說,馬英豪在黃埔軍校經過特殊訓練,什麼毒辣的事,他都幹得出來,日本鬼子這些慘無人道的家夥,就是要馬英豪這樣的人來辦他們。後來這座“煮人山”,就成了一座令人談山色變,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山。

不知道長發披肩,胡須滿麵的馬英豪到底殺過多少日本鬼子。

有一天深夜,他突然在一座山上被轟炸如雷的聲音驚醒了。他起身一看,天台山日本鬼子的據點中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爆炸聲不斷。馬英豪大叫一聲,芹兒。喊聲響徹茫茫的黑夜。他拔腿就向天台山跑去。趕到時,日本鬼子的據點已成一片灰燼,他隻是一人站在夜色蒼茫中,像一個失伴的野人,他的披肩的長發在隨風飄拂。

原來,瘋了的芹兒有時是清醒過來了。她感到自己半人半鬼,一定要找機會懲罰這些豬狗不如的日本鬼子。那個深夜,芹兒見日本鬼子舉行了一場盛宴,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她就悄悄地爬了起來。芹兒已經望見過他們在碉堡打機槍的火力,她穿過他們橫七豎八的身體時,一個日本鬼子突然哼唱起了憂鬱的曲子,嚇了芹兒一跳,趕緊趴下。待了一會兒,那個日本鬼子安靜下來,芹兒知道了他是在夢中唱歌。這一段時間,他們出去過許多鬼子,都沒有回來。回來的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酗酒哀劣。芹兒不知道這些凶殘的鬼子,是被已變得比他們更凶殘的馬英豪嚇破了膽。這幾天,據點內死氣沉沉。月色朦朧中,芹兒摸到了一挺機槍,拿起來一陣狂射。許多日本鬼子在睡夢中就一命烏乎了,隻有那個在碉堡樓上用槍射死花子父母的日本軍官酗酒較少,還有點清醒。他悄然抽出了軍刀,從芹兒身後摸了過去,正當他舉起長長的軍刀,向芹兒頭上劈去,沒有任何章法的芹兒,豪不知覺,卻恰巧扭身亂射,一連串的子彈,把日本軍官的身體打得像篩子一樣。日本軍官晃了晃,轟然倒下。仇恨的渲泄門芹兒興奮起來。她又頭腦一片渾沌,狂跑亂打,像一個不曉世事的野人。不知何時,芹兒的機槍射中了彈藥庫。頓時爆炸聲連成一片,聲聲如雷。很快日本鬼子的據點,陷入一片火海,濃煙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