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廉矩的道理,不外“致賢”、“養民”和“正風氣”三端。風氣如何能正呢?必須先培養人才,使之各得其用,讓他們發生一種領導作用,這就是所謂致賢了。同時把人民的生活改善,使之安居樂業,“倉廩實而後知禮義,衣食足而後知榮辱”,這就是所謂養民了。總之是教養廉矩,讓治者與被治者,或士大夫階級與農工商階級,都能發展他們的技能,配合一致,殊途同歸,然後風氣可轉,社會自然就欣欣向榮了。
曾國藩出生在一普通的農戶人家,他與湘鄉農村有著廣泛的聯係,他了解農民的疾苦、願望和要求,他的部隊實際上是一支農民部隊,他正是依靠這支部隊打敗了撚軍和太平天國軍隊的。
曾國藩說,養民是為了民,做官也是為了民,當官不為民著想,那是我深惡痛絕的。為民不是一句空話,不是一曲愛民歌,不是做幾件事情擺擺樣子,而是要真心實意地愛,愛字中間有一個“心”字,所以愛民就要出於“真心”。
在給曾國荃的一封信中,曾國藩這樣寫道:
大抵與士兵和百姓交往,隻要真心實意地愛護他們,就可以得到他們的諒解。我之所以深得民心與軍心,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在與官員和紳士交往時,即使心裏看不起某些人,也不能在語言上、表情上、禮節上表現出來,我之所以在官場上不得誌,就是因為常常表現出來的緣故啊!
盡管曾國藩與官員和紳士之間常常發生矛盾,這給他的仕途增加了不少麻煩,但由於他能真心實意愛護軍民,所以還是能心有所想,事有所成。曾國藩的這種愛民思想應該說得益於他所受的儒家文化的影響。
在《尚書》、《禮記》、《論語》和《國語》中,民本思想已經很重,到了孟子,民本思想獲得了高度的發展。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種以民為貴的思想可以說是曆朝曆代明君實行仁政的基礎。孟子還說:“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這是獲得民心的法寶。得天下就要得民心,得民心就要“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
曾國藩稱孟子為“真豪傑”,表示願意終身以孟子為師,他的愛民思想、民本思想大概可以從孟子那裏找到根據。
有什麼樣的君主,便有什麼樣的臣民。君主廉矩,臣民便廉矩;君主仁義,臣民便仁義;君主好巧,臣民便好巧;君主愚昧,臣民便愚昧。齊桓公喜歡穿紫色的衣服,齊國上上下下都喜歡紫色衣服,結果導致齊國紫色衣料價格猛漲。世風如此。
曾國藩說:“風正與否,則絲毫皆推本於一己之身與心,一舉一動,一語一默,人皆化之,以成風氣。故為人上者,專注修養,以下之效之者速而且廣也。”
所以,曾國藩特別注意對屬下官吏的使用,要求官吏廉矩,一是習慣勞苦以盡職盡責,一是崇尚儉約以培養廉潔,一是勤學好問以拓展才能,一是戒驕以糾正風俗。所以委任一個官員,一要看他是否“做”得,二要看他是否“省”得,三要看他是否“學”得,四要看他是否“禁”得。他著重考察的是人的品質、習慣、才學和意誌。
曾國藩在使用紳士時有一個秘訣,就是給他們一點名利,但不說破,用這種辦法可以培養他們的廉恥之心。
“官階日益進,心憂日益深。”清代學者紀昀的這句話曾國藩大概體會得尤其獨特,在別人或許會覺得虛偽,在曾國藩卻字字是淚!
曾國藩說他“無處不憂心,無日不懼禍”,“所過之處,千裏蕭條,民不聊生”,他一定體會到了曹操寫作“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時的心境,不然,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嗎?處在亂世,身居高位,掌握著廣大軍民的生殺大權,幾乎是人生的一大不幸。
一般人羨慕總督、巡撫的榮耀,不外乎宮室、衣服、富裕和尊貴,而曾國藩所住隻有軍營的茅屋三間,瓦屋一間,所穿的衣服比起當年在京城時還要節儉得多。不是他不能住得好一點,穿得好一點,而實在是他不敢、不願、不忍啊!他說:
從冬至夏,常有十幾萬敵軍環繞在祁門的前後左右,幾乎沒有一天不打仗,幾乎沒有一路不梗阻。白天沒有美食,夜晚常做惡夢。軍餉拖欠達五六個月之久,士兵的生活異常艱苦,我實在不忍心一個人過富裕的日子。所以近年來我不敢往家裏多寄銀錢,也不敢給宗族鄉黨一些潤澤,這並不是虛偽矯倩,一則是因為我親眼看到士兵窮窘異常,二則是想到從高祖父、曾祖父以來,我家世代寒素,我雖然享受了祖上的蔭德,但我不想享受過多,以便為自己存惜福之心,為家族留不盡之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