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一句話,我徹底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我殺人如麻,冷血無情,當初的同門師兄弟也望塵莫及。
寒來暑往,日夜交錯,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久到我已經不去奢望年少青春時不切實際的夢,我竟然就這樣和淺意拔劍相對。
蒙著麵巾的我一眼就看到了三個人中熟悉的身影,當初那個冷淡的少穀主不知怎樣折磨自己,眼底的憂鬱讓我痛得心抽痛,淺意,這些年來,你也不曾好過麼?我想就不如扯下麵巾,告訴他我的苦我的痛,告訴他,善伊一直在遠方等候著他的救贖。與他過招中,他顯然並沒有認出我,招式淩厲,咄咄逼人,善良如他,何時這樣逼迫過一個人,可見他對眼前之人的厭惡之深,這樣的認識讓我失了魂魄,他厭惡我,這叫我情何以堪?淺意厭惡殺手,而我不就是殺手?到頭來,他厭惡的就是我,真正的我是他厭惡的一類人。
我的失神,讓淺意抓住了時機扯下了我的麵巾。
就這樣,來不及躲閃,我與他麵麵相對,難堪之極。
淺意顯然比我還要吃驚,他慌亂丟下手中的劍,驚恐,痛苦,絕望……種種神情一一掠過他的眼底,我努力收拾自己的心情,拔劍指向他,並告誡他的同伴,放了我的師兄弟。
手中的劍如千斤,我努力握住不讓它掉落,心早已經千瘡百孔,一時間我隻想逃,逃得越遠越好,好讓我的心情平複,原來,遇見他,我依然茫然無助。
等退到安全的樹林,師兄弟狐疑的神情才讓我驚醒,我為何救下這四個礙眼的家夥,瞬間,殺意在我的眼中蔓延,我一對四,殺意是我唯一獲勝的籌碼,我要滅口,不能讓任何不利於淺意的話傳到父親的耳朵,因此,明知不可能,我依然為之,這一次,我為了淺意殺人,一殺四人!
經過艱難的殺戮,我把他們一一放倒,用劍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在夕陽下我放聲大笑,笑到淚流滿麵。
這一次,是我第三次失手,而且“賠上”了四個精銳殺手的命。父親雖然懷疑,但見到我隻剩半條命時,還是選擇了沉默。
藍伊為我上藥,我霍然抱住他無聲流淚,“藍伊,記住你的父親叫藍淺意,你長大了一定要找到他,告訴他,你是他的孩子。”把希望帶到這個世界上就是我的希望,藍伊,我無數次想象著你們父子相認的那刻,便也是淺意明白我苦心的那刻罷,他會原諒我罷。
在我恢複的時日,父親的神情一改以往的冰顏,莫名的激動與興奮在他的眼中交織成欲望的膨脹。我知道,他實現夙願的日子就要到來,天朝勢必要經曆一番腥風血雨,可我並不在乎,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從來都是,我隻求在這亂世中,我深愛的人不受傷害就可以了,除此之外,我甚至可以為父親把風浪攪得更澎湃些。
父親做夢都不會想到,他精心栽培藍伊,一心想他能繼承自己的事業,為此他教誨藍伊四書五經、孔孟之道、治國之策……成就的是,在藍伊的心中,外公的所作所為都是小人之舉,外公竊國的行為為他不恥。
當我奉命帶人馬進宮,趁宮中混亂之際奪下玉璽,執掌禁宮,待父親從外圍起兵,一舉拿下天朝時,藍伊小小的身影硬生生擋在我的身前,“我知道娘要去做什麼,藍伊不許娘助紂為虐,助外公竊取天下。”
我是吃驚得不知做何反映,“孩子,外公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一旦今日事成,你就會成為文氏的太子,將來的皇帝,等到那時,你才可以真正保護娘,你明白麼?”
“我明白的,隻是,我不稀罕,藍伊喜歡的是天下太平,國泰民安,這樣,我和娘才是真正得到自由,我們會找到爹,回到‘劍穀’過與世無爭的日子。”藍伊的神色堅定,容不得半點含糊。
“孩子,你還小,不懂得,外公的心願一天未了,我們就不可能獲得自由。這個世界往往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我無奈地告訴他,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得要黑暗得多,我等待解脫的那天等得太久了,在重遇見淺意之後這樣的急切不停地啃噬著我的身心,我迫切期盼結束這一切。“藍伊,讓開,娘今日非去不可!”
我從沒有如此嚴厲地對藍伊說過重話,他顯然被我嚇住了,他吸吸鼻子努力忍住那些大淚珠,從衣衫內掏出一封信,“娘,這是姨的飛鴿傳書,姨說你看了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暖兒?
在我的印象中,暖兒在父親麵前是全然沒有自我的傀儡,她按著父親的指示一步一步坐上了皇後的寶座,她是父親安插在天朝皇室中最鋒利的箭頭,複國大計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但是,今日她為何要飛鴿傳書?
我迅速展開暖兒的字條,再一次,驚駭得不知作何反映。
“趁亂救下秦陽父女,帶藍伊與藍淺意會合,除掉父親安插在天城及外圍州府中的眼線,另,‘丹九’藏在‘逐鹿別院’,毀掉它。附路線圖。”暖兒知道,全盤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她甚至考慮到淺意!
暖兒,她這是在做什麼!她要毀掉父親複國的全盤大計麼?
我不能明白暖兒的心思,人人都說雙生子能互相感應,此刻,我不能理清暖兒的想法,這個思路明晰、手段淩厲的女子真是那個溫柔的鳳習暖?她不曾是傀儡,一刻都不是,她就是在毀掉父親的複國大計。
“娘,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吧?”藍伊天真地對著我笑,我甚至開始不認識我的兒子,我想起每每暖兒來此都要和藍伊說說話,難道……
“娘知道應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