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終於沒有遺棄我麼,半年後的一天,我撫著尚平坦的小腹,感覺幸福把我充斥得很滿很滿,我告訴淺意,“就算死,我也沒有遺憾了。”他鄭重告誡我,“不許再說這樣的傻話。”
雖然後來我並沒有死,但是離死亡也不遠了。離開淺意的日子,生不如死。
每年生辰,父親都會給我一粒藥丸,他甚至懶得欺騙我,“這是毒藥,隻要我才有解藥,每年,你都要記得這天回來拿毒藥。”
也許是我懷著孩子提前引發了毒性,我開始腹痛難忍,那些不堪的過去原來一直都在,噩夢般縈繞不去,我終究被上天遺棄了啊。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我不能忍心看著腹中的孩子還沒出生就和這個世界說再見,我更不忍心看到淺意知道了我的身世後痛苦的表情,所以,我選擇回去,當然,帶著籌碼回去,我要保護我的孩子,我和淺意的孩子。
住在穀中的半年,我驚奇地發現,江湖上一直傳說的“劍穀”真的存在,而我就住在“劍穀”中數月之久。傳說“劍穀”不但盛產寶劍,也收集江湖典藏,父親一直在尋找一本失傳已久的上古醫藥藏本《識毒》,這是他多年一直未得到的心頭患,我在穀中的藏書樓翻找數日之久終於在角落找到了一本殘缺的孤本,我懷揣著籌碼,趁夜離開“劍穀”,離開淺意。
父親在整個天朝都布控著眼線,我一出現就被人帶到了父親府邸的地窖,漆黑陰暗的地窖中,我撫著疼痛的小腹瑟瑟發抖,習慣了陽光的人很難再適應黑暗,我無聲地垂淚,孩子,是我如此委曲求全唯一的理由。
“冷兒,為父隻想知道為什麼。”座上的男人無情地說著,無情的父親,他在隱忍自己的殺意,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居然還是會心痛。
我從懷中拿出三頁紙交給父親,他見到後大駭,“你從何得來,你,去過‘劍穀’?”
“是,女兒從劍穀回來。父親,給女兒解藥,女兒就將剩餘的默寫下來。”痛苦讓我撲到在地。
父親顯然看出了些端倪,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冷兒,你有孕了!”
“是,女兒需要解藥,救我腹中胎兒。”我毫不示弱,為了孩子,我要與他鬥智鬥勇。
“誰人的孩子?”
我驚奇地看著向來無情的男人,他的語氣中流露出的是關心?他會關心他的女兒?“孩子是女兒與愛人的。”
父親無奈地看著我,“你可知,一個未婚女子生下孩子會遭受多少非議?”
拜你所賜,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世俗的眼光,別人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誰會關心我生下誰人的孩子,“女兒與孩子的父親天地為媒,早就結為夫婦,此生不渝,希望父親成全。”
“你的腹痛並非毒藥的作用,而是你母親家族的遺傳疾患,青家的女兒都不適合受孕,受孕者大多難產而死,或是此生再不能生育。”父親隨即又平靜地告知我真相。
既然不是毒藥作用,我何苦回來?我無望地看著父親,感覺自己的氣力一點點消磨殆盡,我又將自己置身在了無邊的黑暗中,這叫什麼,自作孽不可活麼。
“之函,我能保住冷兒的孩子,你讓她生下孩子好不好?”這是生平第一次,我看到母親從父親的陰影中走出來,為我祈求父親,她跪在地上,沒有絲毫的尊嚴。“之函,你需要一個孩子繼承你的事業,冷兒腹中的孩子也是文氏的血脈啊!”我不知道此刻我是不是該抱著母親痛苦一場,但我依然感激她為我保住腹中的孩子。
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孩子在我的腹中越發活躍,我的肚子漸漸隆起,我在地窖中期待孩子的出生,雖然我不知道生下孩子的決定是不是正確,但是我沒有辦法打掉我與淺意的孩子。
暖兒也來看我,她剛剛生下一個女兒,取名學音,付出的代價是再不能生育。“冷兒,你要堅強,孩子就是你的希望,把希望帶到這個世界就是我們的希望。”她滿臉慈愛,有著母性的光輝。“何況,孩子的父親在等著你,冷兒,要知道,能找到自己心愛的人是最不容易的事,姐姐羨慕你。”
那天,從半夜起,我的肚子就開始撕裂般的疼痛,孩子要出生了。我自小受過無數的傷痛都沒有辦法和這一次的痛苦相提並論,生下孩子,我把一輩子的痛都用盡了。母親在那頭拚命叫我用力,我一遍一遍用盡全力,我的骨盆太小,孩子的頭生生卡在那裏不能出來,母親急得滿頭大汗,孩子再不出生就有夭折的危險,我傾盡自己的全部心血要保住的孩子怎麼可以就這樣夭折?我和淺意愛的結晶啊,我的希望!我長天地嘶叫,悲愴淒涼。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氣力用盡了,母親看似絕望了,我看向窗外,竟然是破曉時分,陽光如約而至,我想起溫暖如陽光般淺意的懷抱,我再一次用力用力,不停地把孩子送出我腹中,終於昏睡過去。
我的孩子出生在破曉時分,他注定要遠離黑暗,帶給人們光明。
我的孩子就是那種生活在陽光下的孩子,他的笑容燦爛,笑聲爽朗,一舉一動都與其他孩子無異,暖兒沒有說錯,他就是我的希望,我活下去的動力。
父親給孩子取名文複,但是我知道孩子並不姓文,他姓藍,是善伊和藍淺意的孩子,所以私下我叫他藍伊。
藍伊很得父親歡心,我從沒有見過父親疼過誰寵過誰,唯獨對我的孩子處處包容,父親是真心希望栽培一個接班人。
縱然父親對藍伊是特別的,但是他對自己的女兒依舊殘酷,“冷兒,你一日為殺手,這輩子就是殺手的命。隻是為了複兒,要更加小心才是。”言下之意,他在用我的孩子作為我為他殺人的籌碼。
為了藍伊,我又執起了殺人的劍,我知道這樣很自私,若讓我選擇,我還是會為藍伊殺很多人,讓那些無辜的眼神在夜色中折磨我至天亮,因為,天亮後,我的藍伊就會來拯救他的母親,為他的母親上藥、療傷,“娘不怕,藍伊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