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小小的編章部又是一座沒有文憑的學校。
你有了十個年輪,你也就有了一大批文藝界的友人。你紮根在洞庭湖釁,你置身於嶽陽千古名城,屈子的離騷,李白、杜甫的歌吟,滕子京的名樓,範仲淹的雄文,詩耶,仙耶,儒耶,光輝璀璨的楚文化,改革開放的嶽陽城,為你招來了四方賓客——著名作家、藝術家和文化名人。你是一塊小小的園地,又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進行藝術交流的窗口。你曾經接待和組織過多少名家給本地的文學愛好者講學,舉辦文學講座和文藝座談啊!十年的六十期刊物上,十個年輪上,刻印下了多少在這裏播下了春風時雨的名家的彩照啊!
他們又是一長串閃光的名字:
丁玲、姚雪垠、杜鵬程、白楊、楊沫、戈壁舟、劉真、梁信、鄧友梅、劉紹棠、從維熙、蔣子龍、陳國凱、林斤瀾、汪曾棋、蔣兆和、範增、蘆獲、周良沛、巍巍、朱子奇、曾克、徐光耀、張慶田、楊潤身、申躍中……
你有了十個年輪,你沒有忘記從你一創刊就曾經擔任過你的編委的康濯、楊沫、峻青、高纓、蔣子龍、周健明、謝璞、孫建忠……還有不是編委的“編委”:劉紹棠、任光椿、未央、譚談……他們對你的創刊、成長、發展給予了熱情的關注,通過書信對你的得失進行及時的批評指導,對你的些微成績都給以了肯定,鼓勵。康濯、劉紹棠多次為你寫書評,發表詩作;峻青為創刊號寄來了《迎春圖》,十周年又寄來了表示祝賀的題為“呼喚未來”的《雄雞圖》。其他各位都寄來了熱情洋溢的賀信,賀詞。
十周年不算長,卻有了十個年輪。每一個年輪上都深深嵌下了市委、市政府對你健康成長的熱切關懷之情。當你創刊伊始,困難重重的時候,主要負責同誌給你撐腰,解決難題;當你有些許成績,有所創造,發展時,他們給你鼓勵,鞭策;當不健康的世風有可能侵蝕你柔弱的肌膚時,又是他們從百忙中抽出時間審讀作品,高度重視刊物的整頓和編章隊伍自身素質的提高。
有句名言:
愛惜衣裳要從新的時候起,愛惜名譽要從幼小時候起;
你要指點四周風景,你首先要爬上屋頂;
要象一座卓立的塔,決不因為暴風雨而傾斜……
——讓這些作為你的座右銘吧!
有了十個年輪,你已經不是幼苗了。你紮根在八百裏洞庭的水鄉山寨,你要指點四周風景,彙集偉大時代的五洲風雷,僅僅爬上屋頂還不夠,你要站得高些,更高些……站在喜瑪拉雅山頂,站在昆侖山巔,“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你要努力長成鐵塔一樣的參天大樹,你在風雨雷電中才不至彎腰,不會傾斜!
讓我們這些稱之為編章,稱之為作家、作者的有一副古道熱腸的朋友們,共同來澆灌、培植《洞庭湖)這塊園地,讓有了十個年輪,站著也有了一片綠蔭的《洞庭湖》雜誌,百年長壽,長出更健壯,更結實的年輪吧!
(1990年初夏於梧桐山下鄉居,發表於《洞庭湖》十周年大慶紀念刊)
酸酸的馬奶酒
一、
農墾兵團電視台胖子攝像、編章老郭、導遊小李和我,同乘一輛越野吉普離開奎屯,作一次遙遠而令人神往的旅行。這是農十師一位“文化人”頭頭提供的機會,路途一切都由他們安排。吉普車揚起一路沙塵一往無前朝最北的阿爾泰山進發。我們不畏艱險旅程,長途顛簸,完全是為阿爾泰山神秘魔幻大三角、為喀納斯湖傳得沸沸揚揚的“湖怪”所吸引。尼斯湖怪,冒險家沒完沒了的考察,早已吸引全世界的眼球。喀納斯,在蒙古語中是“峽穀中的湖”,水深達188米,長24公裏。在海拔1374米的高山冰磧湖中,傳出長達十數丈的黑色“湖怪”,一點也不為怪。那裏與尼斯湖的環境異曲同工,隻是更原始,更封閉。聯合國官員考察過後說:“人類最初的棲息地,就像未開化利用的喀納斯。”
在枯燥難耐的長途顛簸裏,我們靠議論“湖怪”來打發時光。沙漠,戈壁……不知不覺進入我國第二大古爾班通古特大沙漠,整整一天,都在赤地千裏的沙漠戈壁中行進。偶爾,前方湧起黑褐色的山巒,接著出現連綿不斷的“磕頭機”,那是克拉瑪依大油田不倦的采油裝置。響在歌聲中傳揚天下的克拉瑪依石油城,是數百裏“磕頭機”連輟的高亢音符。夕陽西斜,到達烏爾魔鬼城,夕陽的倒影使本來鬼氣森森的魔鬼城更陰森可怖。
第二天,進入額爾齊斯河流域的烏倫古草原,這已屬阿勒泰地區了。仿佛飛越一毛不拔的火星,重新回到綠色的地球,大草原滿眼醉心的青綠和白色的蒙古包,白雲似的羊群、彩色的牛群、馬群。到達布爾津,傾斜的大地在河穀的百裏綠蔭中,滾滾滔滔流淌著向西奔流的布爾津河,這是我國惟一流向北冰洋的大河。看不盡沿途的異域風光,沿山地公路繼續北進,高山上長滿西伯利亞區係的落葉鬆、紅鬆、雲杉、冷杉,山體越來越高大險峻。一忽兒,大斜坡下是炊煙嫋嫋與世隔絕的大盆地,想象不出那盆地的人如何與外界相通;一忽兒,大斜坡上綠草如茵,那裏有白哈巴國家森林公園別墅度假村,全都是丹麥童話中小巧玲瓏的小房子。不知又翻越了幾重大山,幾道大斜坡……
天黑時分,終於到達目的地喀納斯。
撲入眼簾的是圖爾人原木建築的一幢幢木房子,掩映在夢幻般的雲杉、冷杉樹叢中。我們下住在喀納斯艦旗驛站的小別墅,這是仿圖爾人民居式的賓館。
路途顛昏了,一夜無話。
二、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們從圖爾人那兒租一匹馬,便向喀納斯湖進發。穿過五公裏樹林,神秘美麗的喀納斯湖出現在眼前:鑲嵌在墨綠群峰中的湖水,碧綠如翡翠、如水晶、如鏡子,靜靜地倒映著兩旁的樹木和雪山。我們坐上快艇遊湖。喀納斯湖有六道灣,第三道灣口有一湖心小島,十分迷人。然而就在這美麗的水深188米的下麵,暗藏著恐怖的“湖怪”,湖水隨氣候變幻,有時碧綠,有時深藍,有時又成墨色,水波粼粼,閃動變幻,神鬼莫測,故喀納斯湖又稱“變色湖”。
當然,我們在船上無福享受恐怖的刺激。於是,下午結伴去攀登湖畔高而險峻的觀魚山(據說從那裏偶然能見到湖怪的倩影)。胖子攝像氣喘噓噓將攝像機扛上山頂,拍到了中俄邊境海拔4374米的友誼峰冰帽,但沒拍攝到湖怪。
變色湖裏有一條條十數丈長的黑色怪影,隨波聳動,但捉到鏡頭裏成了隱隱約約的波光。連專職導遊小李都說:他來喀納斯湖十數回了,還沒見過一次真正的“湖怪”。
我想:這就是喀納斯湖怪的真正迷人之處,若輕易讓你識破廬山真麵貌,那還叫什麼湖怪呢?
從險峻的海拔二千多米的觀魚山下來,一千多米峭岩陡壁,把我累得汗流浹背,兩條腿像篩糠直搖晃。可憐胖子攝像還扛著沉甸甸的攝像機,他與老郭落到了後麵,我與小李走到山腳,走過一段無遮無攔烈日曝曬的斜坡,頓覺饑渴難熬。忽見路旁一棵合圍古樹下,支一頂五色條紋遮陽傘,圖爾人中年婦女在那兒賣飲料。飲料桶旁有長木凳,藤躺椅。
我急不可耐“跛”了過去,往藤椅上一躺,舒服得哼哼地道:“依得冒?米漫。”我用蹩腳維語招呼,意思是“朋友,有什麼吃的”?中年女人微笑著,捧過來一大碗微黃的桔子汁似的飲料。我問是什麼,圖爾語咕噥著,笑著。
我捧了過來,晃晃,一股臊味衝鼻,不敢喝。旁邊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大學生模樣的姑娘,喝得津津有味地揚起臉,代替女主人熱情地解釋道:
“這是馬奶子酒,台灣高山族也有的,頂好喝!”
聽說是酒,還是馬奶子釀的,更不敢喝了。這時,小李也坐下,他也要了一大碗馬奶酒。
女大學生十分開朗,她勸我喝馬奶酒,隨口問:
“你是內地人吧!”
我說是湖南人。她顯得格外高興且調皮地道:“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此乃人生大幸事。原來您是我爺爺的故鄉人!敢問貴姓?”
導遊小李搶先回答,還介紹我是作家。女大學生未脫天真稚氣地瞅著我這個平地裏冒出來的“爺爺故鄉”的“作家”,自我介紹:她叫楊筠茹,是台灣中山大學的學生,差一年就要畢業,利用暑假來大陸旅遊,順便去爺爺的故鄉湖南常德“尋根問祖”。常德、嶽陽僅一水之隔,隔個洞庭湖,這才真是“他鄉遇故知”。於是我們一邊喝馬奶酒,一邊促膝長談。
話題很快轉到台灣的敏感問題上,我問她(包括台灣大學生)對陳水扁搞“台獨”的看法。原以為她會有所顧慮,誰知她如大陸學生一樣思想“解放”,直言不諱地說台灣多數大學生和大陸去的老一輩,都反對阿扁,支持宋楚瑜。
她滔滔不絕地說了開去,觀點極為尖銳,潑辣,還透露出一些鮮為人知的藍、綠兩黨內幕。
我邊聽,邊嚐試著喝馬奶酒。第一口喝下去,又酸又澀,難以下咽;但吞下肚,一股涼清清的感覺立即傳遍全身,接著是從未品嚐過的異味甘甜。
三、
楊筠茹的爺爺,半個世紀前隨蔣先生去了台灣,帶著有家難歸和後半生的遺憾離開了人世,直到這次孫女兒將骨灰帶回故土。有幸的是爺爺一輩幸存者和父輩、楊筠茹一輩,對故土仍然懷有執著的深情,翹盼台海兩岸盡快實現和平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