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1 / 3)

教堂裏掛著黑色的帷幔,門楣上方的紋章上紮著個花圈,過往行人都被告訴了,這裏正在給一位紳士舉行著葬禮。

有關的儀式剛剛結束,前來參加吊唁的人正緩步從沃德雷克的靈柩前和他侄兒的身邊走過。後者同大家一一握手,對這個表示感謝。

喬治。杜。洛瓦和妻子走出教堂後,兩人肩並肩地走著,準備回家去。雙方誰也沒有說話,一副心事重重的。

到後來,杜。洛瓦終於開口了,但又好像在是在自言自語:

"這事可也真有點兒奇怪!"

"你說什麼,親愛的?"瑪德萊娜問。

"我是說沃德雷克怎麼什麼也沒給我們留下來。"

瑪德萊娜倏地麵紅耳赤,一層粉紅色麵紗罩在一張粉紅色的臉上:

"他幹什麼要給我們留點什麼呢?一點道理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見杜。洛瓦沒有答話,她又說:

"公證人那兒可能會有遺囑,但是我們還一無所知。"

"是的,這完全可能,"杜。洛瓦想了想,說,"由於不管怎樣,我們倆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每星期來家裏吃兩餐晚飯,不論什麼時候,想來就來。他在我們家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樣。他對你簡直儼如慈父,因為他孑然一身,既無子女,也無兄弟姐妹,隻有一個侄兒,並且是遠房的。你說得很對,他可能會留有遺囑。我並不指望會得到多少,隻希望能紀念一下,說明他想到了我們,對我們有真摯的感情,對我們同他的情誼感念不忘。因此,一點友好的表示是一定會有的。"

若有所思的瑪德萊娜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是,恐怕不會沒有遺囑。"

他們一踏進家,仆人馬上遞給瑪德萊娜一封信。瑪德萊娜拆開看了看,隨手遞給杜。洛瓦。

信是設在沃熱街十七號的拉馬納爾公證人事務所寄來的,全文是:

夫人,

我榮幸地通知您,因一事與您有關,請於便中來本事務所麵商。星期二至星期四下午二時至四時皆可。

順致以崇高的敬禮,

拉馬納爾

現在輪到杜。洛瓦臉紅了,隻看見他說道:

"準是有關遺囑的事。可是奇怪的是,他找的是你卻不是我,因為從法律上來講,我才是一家之主吧。"

瑪德萊娜起先不予答理,後經過一會兒考慮,說道:

"待會兒咱們一起去,你看怎麼樣?"

"行,我去。"

吃過午飯,他們就出了家門。

到達拉馬納爾的事務所,接待他們的首席書記顯得十分熱情,馬上領他們進了公證人的辦公室。

公證人是個五短身材,渾身上下,渾身胖得要命。腦袋像個圓球,鑲嵌在由兩條腿支撐的另一個圓球上。這兩條腿是那樣地粗而短,看去也像是兩個球似的。

他欠了欠身,指了指椅子,請來客坐下。不久,他轉向瑪德萊娜說:

"夫人,德。沃德雷克伯爵生前留有一份遺囑,這遺囑涉及到您。我請您來,就是想把有關情況告訴您。"

"我早已料到就是為了這個,"杜。洛瓦按捺不住地咕噥道。

"我現在就將這份遺囑念給您聽,"公證人又說,"所幸遺囑倒還不長。"

他在桌上的一個紙盒揀拿起一張紙,念了起來:

立遺囑人德。沃德雷克伯爵,原名保羅。愛彌爾。西皮裏昂。貢特朗,身體健康,精神正常。今特在此將其死後意願陳述如下:

人生短暫,生死未卜。為防不測,今特立遺囑一份,存於公證人拉馬納爾先生處為證。

本人財產計有交易所證券六十萬法郎,不動產約五十萬法郎。因無直係親屬繼承,本人願將上述財產全部遺贈克萊爾。瑪德萊娜。杜。洛瓦夫人,不附加任何條件或義務。此饋贈乃一亡友對該夫人忠誠友情之深切表示,望能笑納。

公證人念完後,繼續說道:

"以上就是遺囑的全部內容。此遺囑立於今年八月,與取代兩年前所立內容完全相同。受贈人為克萊爾—瑪德萊娜。弗雷斯蒂埃夫人的遺囑。在我處還有一份遺囑,若家庭內部發生爭議,可足以證明德。沃德雷克伯爵先生的遺囑,始終未變。"

瑪德萊娜麵色蒼白,一直看著地上的兩眼,杜。洛瓦則神情緊張地用手捏著嘴角的胡髭。停了一會兒,公證人又向杜。洛瓦說:

"先生,毫無疑問,夫人要接受這筆遺產,必須得到您的回答。"

杜。洛瓦站起來,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希望考慮考慮再說。"

公證人笑著欠了欠身,非常和藹地說道:

"先生,對於您的謹慎和猶豫不決,我很理解。我再說一點,德。沃德雷克先生的侄兒今天上午已得悉遺囑的內容。他表示,如果能給他十萬法郎,他對此遺囑將予尊重。我個人認為,就遺囑本身而言,是沒有任何空子可鑽的,問題是如果鬧到法院,就必會弄得滿城風雨,因此你們恐怕還是盡量避免這種結局為好。必須知人言可畏呀。不管怎樣,希望你們能在星期六之前對上述各點作出答複。"

"好的,先生,"杜。洛瓦欠了欠身說道,接著便彬彬有禮地向公證人躬身告辭。等始終一言未發的瑪德萊娜先退出後,他才臉色鐵青地走了出去。此時公證人看在眼裏,臉上的笑容早已無影無蹤。

回到家後,杜。洛瓦砰的一下關上房門,將帽子往床上一扔,說道:

"你過去是不是沃德雷克的相好呢?"

正在摘麵紗的瑪德萊娜,不一怔,將身子轉了過來:

"你是在說我嗎?"

"對,就是你。一個男人在他死後是不會讓一個女人得到他的全部財產,除非。。。。。。"

瑪德萊娜渾身顫抖,麵紗上的別針怎麼都拔不下來。

她想了想,神情緊張地說道:

"這是。。。。。。怎麼啦?。。。。。。你難道。。。。。。瘋了?。。。。。。你自己。。。。。。剛才。。。。。。不也希望。。。。。。他能夠留點什麼給你嗎?"

杜。洛瓦依然站在她身旁,注視著她表情的微小變化,就象一位法官在努力捕捉犯人失去鎮定的情緒。他一字一頓地說:

"完全對。。。。。。我是你丈夫。。。。。。他如果作為一個朋友。。。。。。留點什麼給我。。。。。。當然可以。。。。。。聽明白沒有?。。。。。。而他如果作為一個朋友。。。。。。給你留點什麼。。。。。。那就不行。。。。。。因為你是我妻子。從社會習俗。。。。。。和社會輿論來講,兩者之間有本質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