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我人族所修之道,乃天地混沌大道,力求通自然、知天地而達混沌,可謂玄妙無比而又磨難重重。然混沌、天地、自然皆為世之本源,可謂浩瀚無窮而又神秘莫測,直教人無跡可循,又遑論去修行。是以無數先賢反其道而行之,以自身為根基去感知周圍、感知萬物、自然、天地進而悟道混沌。但人各有別,受軀體、精神和智力等各方麵條件的限製,以及周遭環境、機遇和自然規則的影響,致使有人先天與道契合,有人終身與道無緣,致使聞道有先後,修為有高低,無法預料,隻能歸結為命運使然。”
老道士聲音朗朗、口若懸河,一席話將自己踏入修行路以來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悟講了個淋漓盡致,剖析的是通通透透。
少年們聚精會神、洗耳恭聽,一瞬間對於道和修行的理解與感悟又更上層樓,幻想著自己某一天也將翻雲覆雨、弄潮於修行深海汪洋之中,眼中滿是炙熱的小火苗和眩暈的小星星。
謝玄機械地劃著木漿,隱約感受到勁烈微寒的江風正在老道士的言語中變得輕柔和煦,激烈奔放的江流也漸漸趨於平緩溫順,遠空急掠的飛鳥越來越清晰,江岸叢林裏的小獸正呼朋喚友的相約嬉戲,江底並遊的魚正在竊竊私語,遠處青山上的草木正在陽光下靜靜地呼吸……
進入玄妙的境地,方能仔細觀察世界的真實。謝玄也正是在老道士的道家真言影響之下短暫進入了童眼境地,從而看穿表象直抵事物本質,甚至偶然觸及到心眼境地,看到了江風、水流變幻後的樣子。
端坐於木筏之上的老道士似乎有所覺察,知這是上天賜給修者不可多得的明悟良機,便靜靜地不再言語,唯恐謝玄由於外界幹擾而與機緣失之交臂。
既是上天賜予的良機,那麼稍縱即逝便是必然地,坐在木筏尾端的虎子一聲鬼叫,便生生把謝玄從童眼境地拉回了滔滔江水裏。
“師父!有魚,一大群怪魚。”
“混帳,江裏無雨難道還全是王八,大驚小怪!”
老道士回頭一看,江麵上大約聚集了幾十頭江豚,正跟在自己木筏後擁擠著前進,甚至有一頭還將圓形的頭部伸到了木筏之上,正在用身體兩側的鰭牢牢支撐著頭部,大張著嘴像是在呼吸。
老道士深知這些江豚是被自己講道聲吸引而來的,自然特別神氣,同時對徒弟們的無知也略感生氣,麵色一肅,大聲說道:“什麼怪魚!這是江豚,又名海豬,一般生活在沿海地區,隻有我九鼎帝國風寒江內才有這種完全生活在淡水裏的江豚,端是珍稀的緊,切記不可濫殺。”
對於自家師父賣弄見識的無恥行為,臥牛山少年們的統一行徑就是置之不理,因為隻有足夠輕視和藐視,才能很好扼殺人類喜歡賣弄玄虛和四下炫耀的微妙心理。
聰明如江豚似乎也和臥牛山少年們心意相通,正值老道士準備大講特講之際,幾十頭江豚似約好般迅速離去,老道士隻能望豚興歎,眼睜睜看著這些江裏的精靈穿過自家圓木船隊,呼呼喘息著爭相遠去,而受到江豚驅趕的魚群裏不時有幾條銀魚惶恐著躍出水麵,在陽光照射下閃耀出亮眼的光輝。
“爭渡、爭渡。”
時間總在專心做某事時,悄無聲息的溜走。被江豚的絕情徹底撲滅了熱情的老道士興趣缺缺,任憑徒弟們如何苦苦哀求也不肯再發一言,推說自己困了乏了,便窩在木筏上側身假寐;謝玄和麟兒也開始意識到當前隊伍行進的速度絕不會快過江裏的烏龜,便催促著大家加速前進。
於是江麵上開始將各種聲音彙集,劃水的號子聲、少年們粗重的喘息聲、兩根圓木追尾的驚呼聲、叫囂聲,與江岸上風掠過樹林的呼嘯聲、驚鳥衝天而起的鳴叫聲,森林裏巨猿猛虎的怒吼聲共同勾勒出了一個沿江兩岸的花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