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神龍升天地
謝玄等人日夜行舟不輟,臨近風寒江上遊時又赤膊在激流裏穿行,直至渾身酸痛爬上江岸時,才明白望山跑死馬的真實意境,千裏水路從嘴裏說出來也不過簡單至極四個大字,然而從零行到一千卻幾乎要了兔崽子們的小命。
老道士隻要看到徒弟們因為痛苦和難受微蹙起來眉頭,心裏就有股莫名的興奮情緒產生,表現出來則是一串舒爽至極的朗朗笑聲,似乎這邋遢老頭能夠從徒弟們痛苦的呻吟裏,品咂出一絲試煉很是成功的成就感,也許隻有看到徒弟們練的辛苦,他才覺得分外滿足。
循江直上的計劃因為風寒江上流水勢太急擱淺了,臨時決定改走旱路,這讓在水裏被醃了幾天鹹菜的少年們為之歡呼不已,快樂起來好像是完全忘卻了幾天前在土路上奔跑時不斷抱怨的酷暑,可是人類身體裏總存在一種依賴習慣和討厭習慣的毛病,反反複複讓我們感到厭煩或者高興,吃多了饅頭偶爾吃點窩頭感覺是很美的,在水裏泡久了上岸來曬曬皮膚當然也會覺得舒爽。
棄舟登岸,西行五十裏便是聞名天下的風陵渡,風陵渡背後的依托是青川城,如果說帝都上京是一座軍事、政治名城,而自由之城是一座各大勢力割據出來的獨立之城,那麼青川城則是一座名符其實的商貿之城,帝國西部邊陲的駝隊、馬群在這裏彙集後,滿載皮革、毛絨等商品經貫穿東西的嶺南古道過飛虎關進入帝國腹部,高原盛產的棉、糧則經風陵渡裝船順江之下,沿海路運抵帝國南北。
車來車往的青川城,揚帆拋錨的風陵渡,如此人間繁榮景象,如此盛世熱鬧場景,都與臥牛山土鱉們絕緣了,老道士以一句“你們是修行人士”的簡單話語,回絕了徒弟們想入城開開眼界的苦苦哀求,哀求因拒絕變成了哀怨,連哀怨也隨著離青川城越來越遠漸漸變的飄渺,最終消散於虛無,老道士看著前方越行越快的徒弟隊伍,晃晃手裏空空如也的酒葫蘆,躊躇再三,終是止住了往風陵渡打壺酒的念頭,苦笑著搖搖頭尾隨著自己寶貝徒弟們絕塵而去。
路若一直走下去,很多路便會被甩在身後,於是連接在臥牛山、雁回峰、柳葉河、青川城之間的路統統被甩在了謝玄的身後;路若一直走下去,目標終歸會到達,於是龍掛瀑布便遙遙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轟隆隆的流水聲足以傳出十幾裏之遠,隻不過比瀑布離眾人更近的是身前還有一道峽穀。
一條峽穀橫斷南北,天塹阻隔了通途,隻讓人望穀興歎,忍不住瞠目結舌於蒼天造物的鬼斧神工。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從來都不曾遇見,但若你最想要的東西就在眼前,而腳下卻沒有了路,豈不是更更痛苦。
早在準備試煉之前,謝玄曾無數次推想自己站在神龍升天之地的心情,興奮、敬畏、自豪或者是忐忑、莫名等更加複雜的心情,卻從未曾想到自己會如此沮喪,和所有垂頭喪氣的兄弟一樣的沮喪,因為麵前根本就是一條常人無法逾越的鴻溝。
腳下是巫祖高原黃色的泥土,從峽穀頂端向下近二百米是湍急的江流,如若從穀底上看,黃色泥土堆積而成的斷壁像是屹立千萬年不倒的夯土長城,崖壁上風雨斑駁的痕跡向世人訴說著這是經過悠久歲月洗禮的最好佐證,但遺憾的是這光禿禿的崖壁無法攀登,且不說這鬆散的黃土結構適不適合攀岩,穀底江流岸的衝擊淤泥鬆軟的便令人難以立足,更甚者還有足以衝走一頭牛的浩蕩江流和對麵堪比鏡麵光溜的石頭山峰。
此時無聲勝有聲,臥牛山來客們自試煉起難得如此安靜,安靜地足以聽清二愣肚子裏排出氣體與他後門的摩擦聲,謝玄看了看麟兒,虎子瞅了瞅身邊李牧,吳娃皺了皺鼻子瞄了一眼二愣,二愣則一臉無辜地望著天空,~噗嗤~,終歸有人忍不住,崖壁上便響起了一片歡快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