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 第十九回 回到昷曲(2 / 2)

蘇莞略感奇怪,也努力撐起身子,隨著老伯的目光朝著蘄州的方向望去。

隻見蘄州一片火光,那火光將半邊的天都燒紅了,站在這麼遠的地方,甚至都能聽到村人的哭喊聲和叫罵聲。

那些醫官,將城門緊閉,放火燒了整個蘄州城。

蘇莞手腳冰涼地看著遠處放著火光的城,她無法想象如果沒有早點出來,她和老伯是不是也會被這些殘忍的朝廷醫官埋葬在火海之中。

原來,這就是朝廷嗎。朝廷醫官的職責不是為了救治病人,而是用這種毫無人情的手段來滿足上位者的目的。

盡管在蘄州看盡了各種可怕的景象,蘇莞的身體還是禁不住發抖。她想起昨天還曾經來看望她的婦人,甚至幫老伯照顧她,今晚,就葬身這樣的火海了。

人命真是輕賤。

蘇莞冰涼地想到。她轉頭看著老伯,發現他的身子也顫抖著,手掌緊握,麵色繃得緊緊的,老牙緊咬,雙眉倒立。想來這個憨厚耿直的老伯最痛恨的就是這些人。

老伯看了好久,似乎陷入了很長的回憶當中。隨後,他回到牛車上,吱呀吱呀地離去了,身後的天空一片紅光,將黑夜照的透亮。

蘇莞在後麵凝視著老伯的背影,看著他仍然無法平靜地內心。

“我。。。曾經。。。是。。。是華國。。。的太醫院的。。。禦醫。”老伯沉思了良久,終於說出來了。蘇莞一聽,心中震驚,驚訝地看著老伯。

“八年前,也。。。也是。。。瘟疫,我。。。我也是其中。。。的。。。一員。”老伯語氣激動,結巴地說道。蘇莞一聽,望著老伯顫抖地背影,心中感歎。老伯定是因為這樣而不願待在太醫院。是啊,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讓自己的手沾滿鮮血,是哪個醫者願意做的事情。

“我發火燒。。。燒了。。。那麼。。。多人。”老伯越說越激動,聲音已經哽咽了。

蘇莞看著老伯佝僂的身子,看著他低著身子,自責的樣子,不禁心酸,安慰道:“老伯,那是朝廷的意思,不也說了,也許這樣做,可以防止疫病的傳播啊。”

老伯突然生氣地說道:“不。。。不是的,那。。。些人。。。為了建功,燒。。。好多。。。村莊。。。有些。。。甚至都。。。沒感染。。。疫病。”

蘇莞淡淡聽著,心中感歎。她也算是看透了人世間這種齷齪肮髒的事情了,心中感受到老伯的耿直和堅持,跟她消極逃避的心裏對比,她心中突然非常感動和鼓舞。

牛車緩緩離開了他們生活一個多月的地方,緩緩向昷曲駛去。回家的路上,蘇莞都不忍看路邊的景象了,好多村莊被燒毀,人已經不像人了,荒山野嶺裏,盡是剛剛建起的新墳。今年的疫病不光是從蘄州傳播,好多地方也因大水感染了疫病,比往年都嚴重。蘇莞和老伯都是繞著小路,專挑人少的地方走,怕遇上不怕死的人,打劫他們,或者將他們生吞活剝。

過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到了昷曲。雖然春天來了,但這一個月春寒剛到,把剛剛興旺的疫病稍微壓製住了,蘇莞的病也沒有惡化下去,但仍然時常昏睡。

回到昷曲後,老伯到山上,藥堂不停地湊藥,每天都是不同的湯藥,而且是一天比一天苦。蘇莞每次看到湯藥都皺著臉,但看著老伯從髒破的口袋掏出的蜜餞,蘇莞還是硬著頭皮死活喝了下去。

不管怎麼樣,半個月後,蘇莞的傷口終於結痂了,病情也得到了好轉。

這天,一個陌生人突然敲醒了沉睡中的蘇莞。蘇莞已經能下地了,慢悠悠地打開門,一看來人,嘴巴就笑了。

“風井!”

風井笑道,把手中的紅棗糕給了蘇莞,問了問蘇莞的身體,也打聽了她的疫病之旅,不禁嘖嘖感歎,這時,他突然問道:

“蘇莞,你要不要學醫啊,像你這種榆木腦袋,不如學醫還靠譜點。”

蘇莞一聽,噗嗤地笑了,說道:“我學醫幹嘛。”

風井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嘚瑟道:“我家公子啊,好久沒聽到你的消息。所以,派我過來打聽,沒想到你到這了,跟這位大夫住一起。公子說,你身為賤民,讀書認字,算賬,都很難做出什麼。唯有醫術,是基本不分階級的。”

蘇莞一聽,愣住了,覺得很有道理。

風井還挖苦道:“你也許不知道跟你住的這位老伯,他當初在太醫院,醫術可是非常出名的,看你笨的,浪費身邊的資源。”

蘇莞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