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飛蛾化蝶》
抱歉,老朋友,你我相識多年,我未曾敘述你於隻言片語。時光荏苒,再憶你我共度的青蔥歲月,而今我已能心平氣和地談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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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我們豆蔻箐箐,羞赧於開口,沉默是無法跨越的溝渠,於是便將這紅豆懷揣了多年。未曾料想白衣蒼狗後,生命千般流轉。昔日情懷卻依舊雋永。
我又遇見你了。你言語間依舊神采飛揚,年少的稚氣隨著身骨的拔節不知何時已蛻變成凝重。雨季的季候風果真是無所不能地將年輕的格調磨礪地圓熟。
那日寒意料峭,平鋪在冰麵上的是你的麵容像廣袤的闃寂海原。你隻要微微蹙眉,我就可以看到融冰之下湖水褶皺的樣子;你略微頷首,我已讀懂近年來你飽經滄桑的沉默。不過,不管日後星光墜落幾次,我想,就算再過一百年,我也依然銘記你艱澀地念我的名字時,嘴角浮起溫暖童話的模樣。真的,你笑一次,我就高興了好幾天。
你,不曾改變,那個溫文爾雅的高智商少年。
時鍾似乎滯於多年前,你一抬手,扶起我將欲傾倒的書立;或繡口一吐,吟聯唱句,我細細聆聽。
與故人久別重逢啊,看到那封印已久的記憶之瓶依舊光潔如新,我的驚詫你能否感同身受。這猶如冬日迷朦的蒼穹突間炸響春雷,俄而驟雨沛然而降,欣喜之情自是不能喻之於懷。
感謝上蒼的憐憫。讓你重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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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夥計,還記得那株緊挨陽台的參天大樹嗎?換季時會飛舞著蝴蝶般五顏六色的樹葉。那一地飛葉恰似伊人倉皇回顧時搖落的流蘇墜子。如果璀璨成飄渺銀河的磷光,它會點點滴滴飄灑在我們共同的夢境裏。
榕樹的樹冠由嫩綠、蔥綠到墨綠漸次演變。
那絕妙的隱喻蒙太奇,用倒敘插敘將我們的記憶剪切成怎樣群雄逐鹿的紛爭。
決戰的時刻到了。那時兵荒馬亂,前線不斷傳來戰友陣亡的噩耗。我們無能為力。在那狼煙四起的年代,惟有手中的禿筆才是最銳利的揮師武器。你我深諳此理。
而今回想,你我竟是如此隱忍的將軍,好在我們相互扶持,打了個漂亮的勝仗。金榜題名,算是這進退維穀年紀裏宗教之外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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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前世今生”之類的空洞之辭,我素來嗤之以鼻,卻仍陷入主觀臆想中無可自拔。罷了罷了,索性沉淪一回吧!若有前世。我想我前世就是你羈旅天涯時,錯肩的那隻子規鳥,你在古道西風中眺望著地平線,我在枯藤老樹間眺望你的臉。
諸如此類的幻想也大抵是翻轉著駕馭那些菲薄的文字,現實中我不願卑微地低到塵埃,而後於塵埃中卑微地開花。事實上,在我們盛大的青春輪回裏,本無所謂追逐與等待的遊戲。你我都親眼目睹,時光是如何易如反掌地將過往摧毀地灰飛煙滅,成長又以何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覆蓋了輾轉在我們手中不被挑剔的輪廓。人們束手無策。
唯心地說,這是宿命。
歲月流過後,你我都學會用堅毅的目光審視這個啼笑皆非的世界。在左右逢源的年生,偶爾回想起彼時不擅言辭的自己。我已不再用晦澀的字眼無病呻吟地編織無處投寄的愛戀。幾次驀然回首後還是覺得掛帥從師比較實在。
你已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王子了。你已加冕成皇,頭頂精雕細啄的皇冠給予你無上榮光。決戰的時刻到了,我的皇,祈禱你揮師凱旋。
而我,也要再打一個氣吞山河的漂亮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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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本身就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蛻變過程。作繭自縛的蠶要超越,就必須一點一滴毀滅親織的城堡,忍受著黑暗和孤獨,等待最後一刻的破蛹,化蝶!
我們都必須做到,懂了嗎?
————20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