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遙、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
化外之人也是人。
離開三年,再次回來已恍若隔世。行走世間這些時日,如先前那般打著真誥名號持強淩弱的事屢屢可見,那些原本溫和的平民百姓見了身穿黑衣行單的僧侶也如見了殺父仇人一般呲牙咧嘴,偶爾有妖獸從集鎮上經過也是收斂生息,如羔羊般匆匆忙忙離開。
青鬆漫無目的地走了兩天,終究不知道該往何處去,遂挑了進路取道郭答山:“還是回去見老爺吧,外麵這些變化也該要他知曉。”說話間耳邊聽得一陣悠長的鍾聲越過群山,在頭頂回響。
這炎熱的正午,沉悶悠長的鍾聲直令人昏昏欲睡。青鬆算算天色:“這鍾聲怕是召集僧侶進餐,若是錯過了,又得去野地裏挖草根填肚子了。”想起草根青鬆覺得牙齦都快酸掉了,青鬆責怪著自己當初隻顧離開青鳥部,連隨身的銀兩也忘了兜一些。以前和老爺進餐在野外餐風露宿,山地裏偶爾還可以挖出山藥蛋子,現在…
在第三遍鍾聲響起的時候,青鬆已經到了一處山腳下,這處山並不算太高,但青鬆卻知道上麵廟宇廣大,一般尋常小廟吃飯的時候隻會敲一遍鍾,據說方丈山上僧侶進餐的時候是九遍響鍾,每遍九響。之所以肯定這廟宇寬大還有一個原因是最初青鬆見得這山頭的時候,隻看見山頂那茂密寬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偶爾有雕樓翹角從茂密樹冠中露出一點點真容。
雖然山並不高,卻依然花費了青鬆半個多時辰,抬頭看著眼前那茂密高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將整個山頭都罩住,隻有一扇廟門及毛門上古色古香的‘高峰寺’牌匾還能見著,再回身望著山腳下那巴掌大的小集鎮,一種成就與征服感油然而生。
“若是老爺在此,怕是麵對這奇異景色也得感歎半日。”青鬆想了想果斷上前拍門,再美的景色也比不過填肚子來得實惠,心中還在嘲笑:“這寺廟看上去也算家大業大,竟然還如此小氣,吃飯時候竟然連廟門也關著。”
厚重的廟門在吱吱的響聲中翕開一道縫隙,一對小眼睛在門後打量過來:“你是誰?”
“一般說來,你該先叫我一聲‘施主’,然後再向我問話。”青鬆忍著饑餓笑道。
“施主有禮了。”那僧人連忙行禮,眼神卻滿是戒備:“施主來我高峰寺可謂何事?”
“蹭飯!“青鬆理所當然地拍拍肚子:“快把門打開,讓我進來。”
那僧人在門後用手指指道:“我們已經封寺半個多月,你還是回去吧!”順著那人指點目光,青鬆果然看見側麵貼著一張告示,內容也無非是封閉寺門,暫不接受進香等內容。
青鬆發現門後僧人竟然是一個少年,頭上連剃度後的戒疤都還沒點,心下生疑,大力將廟門拍開,那小僧經門一撞,重重坐在地上扯起嗓子吆喝:“不得了啦,殺人啦!他們來了!”一時間無數光頭的僧人從側麵廂房跑了出來,一些人手中還抓著鋤頭、短棍,還有人嘴裏叼著饅頭,但臉上都是表情都如出一轍,怒目而視。
“阿彌陀佛!”一聲蒼老的佛號從遠處響起,那些圍過來的僧人聽得佛號連忙定身在原地,紛紛豎直手掌在胸前低誦著佛號才道:“主持有禮了!”一個身披黑色禪衣的老僧越過眾人來到青鬆麵前:“施主來此所謂何事?”
“這才像和尚嘛!”青鬆龐大神識在眾人頭頂掃過,發現這裏竟然沒有一個禪修之人,充其量是長期侍奉佛前的尋常僧侶,膽子便大了幾分:“來蹭飯罷了,和尚你也別文縐縐地說上一通,我知道你擔心何事,我不是真誥那些凶人,沒有歹意。”
“如此甚好!”主持也不多言,叫過旁邊一僧人低聲說了幾句,那人很快端來一碗稀粥兩個饅頭:“高峰寺已經封寺,我等也不便接待施主,還請施主到門外進餐吧!”
“麻煩大和尚,將你們香灰給我一把。”青鬆嘿嘿一笑懶得理會這等凡夫俗子的話,接過裝稀粥的碗一屁股坐在廟門門檻上,一口氣灌下半碗這才覺得肚子好受多了:“難怪真誥那些人要和你們作對,你們這一個寺廟就聚集了百多號人,若是所有寺廟聯合起來,那皇帝怎能安心坐在龍椅上?別激動,我真是盤纏羞澀才來討些裹腹的東西,你當我願意來你們這裏。”
這時,先前開門的小僧捧來了一個小的香爐,青鬆將盛稀飯的碗放到腳邊,脫下半邊衣服露出後背,抓起一把香灰反手按到背上,清秀的臉龐微微顯出一絲痛苦,這神情令站在身旁的主持也感到莫名的心疼。
自己孫子也該這般年紀吧,如果自己有的話。
青鬆很快又將衣服穿好,端起碗將剩餘稀粥一口灌入肚子。
青鬆雖然說話時候嬉笑著,但言語真誠,那主持遲疑著指著身後眾人道:“他們都是這十裏八鄉的苦命人,因為負擔不起徭役才逼不得已出家為僧,隻是因為我朝開朝以來就立下法文僧侶免除徭役賦稅。鄙寺部分僧人等天黑時候還走上幾十裏山路回家分擔一些家務,不到天亮又得回來躲身於此。”
青鬆嘿嘿笑著,沒有看主持,反倒將目光投向廟門之外。三名負劍男子精神抖擻地踏著青鬆目光一點點走進,那身白袍和袖口上絲繡的小劍宣告了他們身份——道門禁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