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沈家詭事 昆侖疑雲(3 / 3)

那人不敢擅自接話,兀自垂首靜待老嫗再言。老嫗微微一挑眉,頓時好似一柄寒劍破體斬出,淡淡道:“你速將沈南公死於張元宗之手的消息傳出去,我倒要看看沈家那小子該如何折騰?”那人低首應道:“是。”

那人耳聞珠簾垂落的聲音,而老嫗也半晌未曾言語,竊以為她離開了窗畔,於是準備退出這個院落。誰知簾後又傳出老嫗涼薄的聲音,道:“帝生人呢?”那人不由一愣,捫心思索方才明白她問的是誰,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也隻有她敢如此稱呼那位了,小心翼翼道:“小的不知。”

老嫗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嚇得那人片刻背脊汗濕,然後她不耐煩道:“一有他的消息,速來回稟。”那人如蒙大赦,戰戰兢兢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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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山,是萬山祖脈,昆侖派,是道家聖地。

昆侖,又名玉京,素有“一宮三重四門九井”的說法,一宮指的是昆侖建派的玉虛宮,傳說是三清之一元始天尊的道場,三重指的是昆侖山古有三級之分,下曰樊桐,中曰玄圃,上曰層城,玉虛宮坐落於玄圃,而層城飛鳥絕跡,無人能夠履及,四門指的是主峰四麵如城,有東、西、南、北四門,以東門為昆侖主要的入口,九井指的是昆侖上有九口玉井,乃是坐鑒觀照的福地。

望著雄絕天下的昆侖山,申先生放下手中的酒葫蘆,嘖嘖道:“昆侖山洞天福地雖有誇大之嫌,但也算不得虛有其名,不過卻是被山上那幫人糟踐了。他們哪有心思悟什麼道,麻雀占了梧桐,當真可惜。”

張元宗和巫千雪靜默不語,望江樓中沈南公命殞,他們無法若無其事,而“罪魁禍首”的楚青岩卻談興高漲,一路上同申先生滔滔不絕。這對龍門師兄弟,一個具有俠之仁義謙和,一個具有俠之快意隨性,對於此事的態度頗為不同。

楚青岩認定沈南公是包藏禍心的惡人,殺了便是殺了,管它會招致什麼明槍暗箭,隻要無愧於心。申先生是同樣的坦蕩性子,因此兩人頗為合得來,稱一聲忘年之交也不為過,不似與張元宗那般“君子之交淡如水”。

楚青岩促狹道:“申先生不會也想到昆侖山上鬧一鬧吧?”申先生不屑道:“我可沒興趣同昆侖山的那幫假道士打交道,不過山上那九口玉井於悟道是否有益,我雖不知,但是釀酒卻是一等一的好。”

楚青岩忍俊不禁道:“先生還真是不改本色,若昆侖中人聽了先生所言,還不氣得七竅生煙,找你拚命。”申先生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口下無德,改口道:“仔細想想,昆侖還是有半個真道士,好像叫裴靈韻什麼的。”

自東入山,首先進入的便是樊桐的區域。這一片山勢較緩,延綿廣闊,外圍還可見尋常人家聚居的小鎮、村落。深入內裏漸漸可見星星點點坐落了不少道觀,規模不一,派別不一,據說皆是寄身昆侖這處洞天福地修行,甚至有上千道士坐野悟道的場景。

申先生在樊桐外圍便不與三人同行,稱不願同假牛鼻子照麵,要用自己的辦法取酒。張元宗三人千裏迢迢趕至西域,本是為了阻止昆侖、天山大戰這等要事,因此未與他多做客套,隨他去了。

昆侖、天山這等大派,輕易不會因一家之言而罷戰,張元宗選擇從昆侖入手,不是沒有考量的。一來昆侖畢竟屬於道門,修的是清靜無為,不似天山那般淩厲殺伐,二來與昆侖打過幾次交道,沒有天山那樣的衝突,三來張元宗此次帶來了一塊敲門磚——朱雀神木。

樊桐深處,確實有不少道觀坐落各處,但是想象中的坐野悟道的場景並沒出現,隻是離主道甚遠的地方偶爾能見到一二打坐冥想的道士。這情形與其說靜寧,還不如說是蕭索,不應是昆侖山該有的境況。

存了疑惑暫且不說,三人進入玄圃,方才正式觸及昆侖派的範圍。向上行了十裏左右,道中盤踞兩塊巨大的奇石,一上一下,俱是昆侖煙青玉,奇在其形分別與“昆”“侖”二字有六七分相似,毫無斧鑿的痕跡,渾然天成。

向上再行一炷香的時間,昆侖派的山門便出現在三人眼前。玄圃山勢緩急介於樊桐和層城之間,有許多起伏的丘陵和聳立的山峰,層巒疊嶂,而昆侖派的山門恰是一座陡峭山體的洞門,高約十二三丈,寬約五丈左右,頗為雄偉。

隨著洞門向上仰望,可見山頂一片淺碧的光影。山體中空無頂,玉虛宮正建於其中,那片淺碧正是此宮玉頂反射天光所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山門竟然無人看守,三人緩行步入,兩麵山壁可見無數道家典籍的雕刻。

當三人完全置身其中時,發現昆侖派所居之處說是一處山穀更恰當些,同時他們也見識到什麼叫做琉璃世界。久負盛名的玉虛宮,位於山穀正中,占地極廣,拔地倚天,通體素白,淡綠玉瓦,十之七八由素玉構築,稱得上是一座神仙府邸。

山穀盡頭之上,屬於層城的區域,險絕陡峭,如劍插雲天,無路可攀。至於昆侖其他妙絕的亭台樓閣、洞天福地,三人卻沒有心情去飽覽雄奇風光,因為他們發現一個問題,昆侖派竟空無一人。

三人在昆侖要地暢通無阻地搜尋了一個時辰,甚至登上了玉虛宮九層之頂,近千弟子的昆侖愣是沒找到半個人影。偌大的山穀人去樓空,竟是一座空城。楚青岩呆愣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巫千雪猜測道:“難不成他們為了同天山死戰,傾巢而出?”楚青岩咂嘴道:“若真是如此,這昆侖行事也太冒進了。他們與天山有什麼深仇大恨,竟不給自己留點香火?昆侖派幾百年的基業,豈能說扔就扔了的?”

“奇也怪哉!”申先生從一側繞了出來,叫嚷道:“真是見鬼,昆侖何時變成酆都了!害得我都不敢去找酒。”張元宗問道:“先生可發現了什麼線索?”申先生搖頭道:“看屋中的擺設,他們應該是自己離開的,不過為了對付天山,連家底兒都不要了,這也太奇怪了。”

張元宗皺眉道:“昆侖、天山是西域最大的兩個門派,誰也不服誰,為了爭這西域之首,關係一直較為緊張,但也到不了死戰的地步。兩派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然不會這般不遺餘力。”

申先生斥責道:“蓬萊外敵在側,兩派猶自不知,竟又先內耗起來,還好意思自詡什麼名門正派。這麼多人出動,動靜絕對小不了,你們這就下山打探消息,應該能夠查出他們的去向,說不定還來得及追上。”

楚青岩問道:“先生不同我們一道去嗎?”申先生擺手道:“我人微言輕,還是不趟這灘渾水了。昆侖的人雖走個幹淨,但昆侖的酒應該還在。我還要去找我的酒,就不陪你們去折騰了。”

三人不便強求於他,趕緊下山,依次敲了許多道觀的門,可是皆寂靜無聲,無人應門。最後他們來到一座小道觀的門前,聽聞門後傳來舞劍的聲音,叩門靜待,不一會兒一位少年道士開了門,他驚愕地盯著張元宗,脫口道:“張公子?”

張元宗和巫千雪同時露出驚色,麵前的少年道士赫然是清秋觀的清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