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人千麵 劍陣神威(1 / 3)

船緩行靠岸,金不樂背負著狹長的木匣,立於船頭,雲夢海的水汽**了他的衣衫。他身後默默站離著四人,個個氣息蒼勁凝練,雙目英華氤氳,顯然是絕頂的高手。他望著屹立著數百座劍碑的火焰島,肅然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輕鬆。

見島上有藏劍閣弟子向這邊行來,他回首對四人感激道:“既已至此,不敢再勞諸兄費心,來日金某必登門致謝。”四人微微點頭示意,並沒有多餘客套的話,然後轉身返回船艙。金不樂遂即下船迎向藏劍閣的弟子,道明身份,稱來見自家掌門。

若是放在以往,藏劍閣以鑄劍為業,自是不拘來者是何身份,隻要攜帶了鑄劍之材,皆開門迎客。然今時不同往日,藏劍閣主下發嚴令,日日派弟子巡視,嚴禁身份可疑之輩進入火焰島,而金不樂自然非屬身份可疑之人。

藏劍閣弟子在前領路穿過一座座劍碑,金不樂於途中發現島上處處嚴陣以待,人影熙熙攘攘,彌漫著緊張而急迫的氣氛,不由問道:“島上可是出了什麼事?”領路的弟子稍稍一頓,憂慮道:“近來島上突然冒出來一個殺人惡魔,敝閣已有不少弟子慘遭毒手。”

金不樂聞言大覺震驚,藏劍閣一向獨善其身,怎會招致血光之災?況且現下島上高手薈萃,任憑天下何等高手也難長久行惡,那麼會是什麼樣的殺人惡魔竟能在雪鴻這等宗師的眼皮底下逍遙法外?他隨即問道:“島上有這麼多高手,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殺人狂徒?”

那弟子下意識左右張望一眼,解釋道:“金先生有所不知,這凶手易容之術極為了得,每次現身都頂著閣中師兄弟的麵孔,令人防不勝防。此凶武功極高,出手又極其謹慎,好幾次都從雪鴻前輩的眼前逃脫。如今,還不知他隱於島上何處?”

金不樂聞其描述,陡然雙目圓睜,脫口道:“慕容太陰!”那弟子懵懂道:“金先生說誰?”金不樂迅速掩飾自己臉上的驚色,然後竭力壓製內心的悸動,平靜道:“沒什麼。還請小兄弟快一些,我需要馬上見到掌門。”

那弟子頗知分寸,不再出言追詢,安靜地在前帶路。行了一裏路,迎麵又走來一位藏劍閣弟子,張口便道:“楊師弟,閣主正召你前去,你快快前往洗劍池。”楊姓弟子露出為難之色,然後決定道:“多謝李師兄相告,待送金先生得見雲掌門,我便立即去見閣主。”

李師兄熱心道:“師弟不必為難,我幫你帶金先生過去,你先去洗劍池,別讓閣主久等。”楊姓弟子遲疑道:“怎能麻煩師兄,我還是稍後再去見閣主。”李師兄佯怒道:“跟我客氣什麼,你近來怎麼如此生分?”

楊姓弟子思索著走近李師兄,忽然冷漠道:“多事。”短促的言語未落,一道雪亮的劍光在李師兄的瞳孔中乍然劃過,當是快如流星,然後他便無聲地倒在血泊之中,臉上凝固著驚愕的神色。

此處人跡較少,楊姓弟子驟然殺人並未驚動他人,他滿不在乎地揮了揮劍,貌似要甩掉劍上的血跡,然而他方才出劍太快,劍上根本未沾鮮血。金不樂淡淡地望著楊姓弟子,不見絲毫異樣之色,平淡道:“你這是幹什麼?”

楊姓弟子答非所問,認真道:“把東西留下,我可以饒你一命。”金不樂覺得好笑又有趣,他如常地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的藏劍閣弟子,知道費再多的唇舌都是一樣的結果。他們對彼此來說是江湖客,而非生意人,“買賣不成仁義在”那一套是行不通的,最終誰也不會讓步,於是金不樂隻報之以戲謔的笑容。

楊姓弟子也沒有誠意給金不樂考慮的時間,他不願久耗於此,於是當機立斷,一挽劍便向金不樂攻去。他的身法快如鬼魅,轉瞬間逼至近前。方才他驟殺李師兄出其不意,倒還不覺得什麼駭然之處,此刻金不樂方才驚覺此人是位可怕的劍客。劍氣貌似沒什麼驚人的氣勢,但劍上叫囂的淩厲卻格外令人驚悸。

金不樂維持著麵上的氣閑神定,揮舞著寬大的衣袖卷向殺來的劍,衣袖飄飄如柔軟流雲,然劍鋒所及之處,卻未出現衣袖破裂的場景。楊姓弟子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幾劍之後方才接受鋒銳劍刃被衣袖所擋的事實。

這是金不樂的成名絕技鐵袖流雲,看似柔軟的衣袖由特殊材質製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偏偏又柔軟輕盈。鐵袖舞動,橫掃一片,極其擅長封擋住利器的進攻,金不樂憑此絕技足以在江湖上占據一席之地。

劍與袖僵持中,金不樂漸漸發現楊姓弟子的劍法不類中土,少機巧變化,奉行至簡之道,威力格外犀利霸道,若非自己有一雙鐵袖,在防禦上頗有獨到之處,隻怕非是他敵。楊姓弟子見無法一舉拿下金不樂,忽地如置氣一般將長劍一拋,然後揮掌攻來。

金不樂大是不解,對方此舉舍長以求短,實在大違常理。當那雙手掌拂在鐵袖上,本來充斥著強橫勁力的鐵袖好似被風吹動的流雲,驟然四下奔散,露出金不樂大開的中門。金不樂驚駭飛退,楊姓弟子此掌太過詭異,竟輕易破了他的鐵袖。

楊姓弟子吝於給他喘息的機會,影動隨形,如跗骨之蛆,緊緊咬住不放。金不樂震驚於對方莫測的修為,若非如此,他掌中凝聚之勢也不會這般動人心魄。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快,距離一寸寸拉近,金不樂隻覺那雙手不離自己左右,透著一股令他背脊發寒的力量。

楊姓弟子掌中流動著一團勁氣,即便金不樂有深厚的修為,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他心知行家出手,自己處境艱難,隻得勉強護住周全,望拖延時間,驚動島上高手來援。然而楊姓弟子卻不想給他這個待援的時間。

兩人你追我趕間,楊姓弟子終於覓得良機,揮掌掃向金不樂的胸膛,虛空似乎也隨之凹陷。金不樂情急之中陡變身法,在毫厘之間堪堪避過殺招,但他的胸膛仍被些許掌風掃中,頓覺一股奇怪的力量侵入肌膚,痛楚如潮水般湧來。

他卻顧不上身體的損傷,因為胸前的繩帶也被掌風切斷,背負的木匣頓時向地上落去。他驚疑不定之時,楊姓弟子又變掌急攻他的要害,這一回他卻是無路可退。就在內憂外患齊齊發作的時候,他急中生智,反手抓住下落的木匣,然後從後提至胸前擋住攻來的手掌。

木匣驟受掌力侵透,瞬間碎裂成片片木塊,金不樂趁著餘力的湧勢,迅速拉開距離。楊姓弟子似是被什麼打斷了繼續進攻的計劃,盯著一地散落的木塊,此外別無他物,驚怔道:“東西不在你身上?”

金不樂雙袖重疊垂下,平淡道:“我是一個生意人,也掌管著幾家鏢行,對於重要的鏢,總不能太過招搖。”楊姓弟子頓時眼中冷光如刀,嘴角彎著一抹寒浸浸的笑意,探掌向金不樂壓來,這一回金不樂即便拉開了距離,卻竟是避無可避。

金不樂別無他法,隻得舞動一雙鐵袖硬撼,然而掌勢凶猛襲來,鐵袖紛紛辟易。手掌勢如破竹,驟然再入尺餘,距離金不樂的胸膛僅剩三寸,雖是隔空相對,但他已然被掌中的勁氣掃中,怪力猛地鑽入他的胸口,他陡覺真氣一泄,恍似置身於冰火兩重天。

時至此刻,金不樂才意識到楊姓弟子真實的實力是何等可怖,當對方知道被他愚弄而生怒出手,他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他引以為傲的鐵袖流雲不過是個笑話。這,才是可望不可即的高手,這,就是他們要麵對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