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仙士實精以生,今人失精以死,大信也。今但結精便可得生乎?不也。要諸行當備。夫欲寶精,百行當修,萬善當著,調和五行,喜怒悉去,天曹左契,算有餘數,精乃守之。惡人寶精,空自苦,終不居,必自泄漏也。精並喻像池水,身為池堤封,善行為水源。若斯三備,池乃全堅。心不專善,無堤封,水必去;行善不積,源不通,水必燥幹。(第二十一章)因此成仙之要,在於信道、守誠、修善、少欲。針對男女之事而說結精自守,隻是就其少欲這一點來說的,天師道豈僅講此房中術哉?此即其與玄女、容成等術迥異之處,初不僅在於性交時射不射精也。以容成及《黃庭經》等所述之愛精法解釋《想爾》的愛精法,並謂此為天師道之要諦,與《黃庭》之說同出一源,實在是謬以千裏的。
事實上此種錯誤亦不始於饒先生,陳國符先生名著《道藏源流考》所收《南北朝天師道考長編》即有房中一篇,把《想爾》與《漢書·藝文誌》所載諸房中家混為一談,且曰:“結精自守,疑與還精補腦之意相近,又《老子想爾注》‘道教人結精成神,今世間偽伎詐稱道名,托黃帝……’是漢末房中術依托黃帝、玄女、龔子、容成公。三張施行此術,故《想爾注》以房中術解老子”,“漢代巫覡疑亦行房中術,張陵之房中術,疑亦得自漢代巫覡”,這些話,都明顯地把《想爾》之意解岔了。他誤信南北朝間天師道以外各派對天師道的批評,例如葛洪《神仙傳》卷四說:“正得吾(張陵)行氣導引房中之事”,“其治病時采取玄素”;《真誥》卷二說黃赤之道,混氣之法,就是張陵所教房中術……
既然大家都說三張之教廣行房中術,他也就因此而說三張“以彭素為事”。這還會錯嗎?不幸的是,他正因此而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同理,在有關存思的問題方麵,饒先生也因後來道士以《想爾》與《大存思圖》相輔為用,而推測“想爾”的意義可能就是存想,謂《想爾》所稱“人法天地,故不得躁處,常清靜為務,晨暮露上下,人身氣亦布至,師設晨暮,清靜為大要,故雖天地有失,為人為誡,輒能自反,還歸道素”雲雲,也許就是《太平經》所講的入室存思。遂舉陳世驤說,謂《真誥》所載靜室法源出張修所傳之靜室,《想爾》一書即張魯托言入靜室存想見神而注《老子》者。這似乎也忽略了《想爾》反對各種附身說的立陳世驤說,見《想爾老子道經敦煌殘卷論證》,《清華學報》新一卷二期,1957場。道教中固然不乏扶鸞降真之說,但我們不能用陶弘景和寇謙之的例子來揣想反對附身說的《想爾》。至於入室存思,《想爾》也無此說,饒先生所引的那一段,已明言早晚露氣上下,人身氣亦布至,並未說到要入室中去靜思,更談不上是存想五髒身中神了。“想爾”之名義究竟為何,我們固然尚難了解,可是如真與存想有關,訓解中對於存想之法一定多方致意,對存想的重要性也一定會反複申說,但目前我們從《想爾》中完全看不到它對存想有何正麵主張。因此,牽合《太平經》《真誥》,謂想爾即是存想,恐怕也是不妥當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僅要借由《想爾》來還原早期天師道的麵目,也要還原《想爾》本身的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