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這時,突然響起一陣慌亂腳步。
餘嬤嬤不顧宮人阻攔,衝到門口高呼:“陛下,陛下!不好了,亂軍,亂軍去了冷宮,皇後娘娘她……陛下救命啊!”
紀承顥拍案而起,怒斥:“信口開河!冷宮有朕欽派人手守護,怎會失陷?”
“陛下!亂軍人數眾多,禁衛軍不低而退,死傷無數……陛下,老奴不敢有半句虛言,不敢!”
紀承顥聞言大驚,未曾想過亂軍居然會分散火力進攻冷宮,當下再也顧不得張公公勸阻,孤身提劍而出。
一路跑出金殿,轉身入宮巷,突然夾風飛來一物。紀承顥揮劍相擋,火箭應聲落地,緊接著湧出一批火弩手,分明久候多時。
如今明知是陷進,也要闖一闖了!
一小隊護衛在前抵擋火弩攻勢,紀承顥乘機脫離戰場,在餘嬤嬤的帶領下一路爭分奪秒往冷宮跑。
“怎麼還未到!”紀承顥跑得氣急敗壞,“餘嬤嬤!你告訴朕,皇後她究竟如何了!”
“陛下,皇後她……您跟老奴去了便知,皇後她,她已經……”
餘嬤嬤的欲言又止仿若在他心上重重捅了一刀,紀承顥眼前一陣眩暈,險些站不穩。
須臾,轉角突然竄出一人!
紀承顥見狀提劍欲斬,卻是劍落一半,又宛若千斤重般突然脫了手。
她麵頰消瘦,穿著白布粗衣,雖然有些狼狽,看上去卻毫發無損。
紀承顥見梁心悠安然無事,狂喜道:“心悠!我……”
“小心——!”
他被她猛地推開,一頭撞到了牆上,耳邊繼而響起利刃破肉的悶響。
麵上忽的一熱,濺了滿臉。
睜眼,滿目的猩紅。
劍尖,一隻不住淌血的劍尖,從她背後穿胸而過,她麵上的表情凝結,仿佛並不知道疼,竟反手一刀,直接捅進餘嬤嬤的喉管!用的,還是他當初賜給她的西貢匕首。
招式狠厲,齊刀而沒,並非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做得到的。
手帶薄繭不是因為過慣苦日子,夜遊寒池亦未生病也不是僥幸,一切都因她自幼習武……這麼說,她不讓人跟著,獨自遊蕩各宮各殿,也是為了熟悉宮中地形?
她竟是從一開始,就存了守護他的心思?
腦中炸成空白,紀承顥根本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抖著雙臂接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好輕,好輕,像這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地無聲。
梁心悠吃力抬手,抹去男人頰邊的熱淚,斷續道:“餘嬤嬤是……亂黨眼線,我也是……跟了她許久才發現……現在,總算趕上……梁聞賢在外保護你……臣妾……臣妾在內……”
“……好,好,做得好……你是我的好皇後,好皇後……”
“原本要當皇後的,是姐姐……不要怪梁聞賢,他不是好父親,卻是好……好臣子,是我以會些武功為由,求他……送我進宮……那年遊湖落水後,大家都說我傻了,我卻隻記得船上的白衣公子,一心都……一心都……”
“我不怪梁相。你別怕,我這去叫太醫……”他替她抹去來不及咽下的猩紅,起身要走,又被她一把抓住。
“陛下……別走,別丟下我,我怕……”
他雙目赤紅,跪在雪地裏將她攬到懷中,輕聲祈求:“別叫陛下,像平時……叫我的名字。”
“子……桓,子桓……”
“對,對,不要閉眼,不要睡著……叫我,再叫我……”
“……子……子恒……”
“乖,再叫,再叫……”
“子……子……我……”
素手滑落,血染滿襟,她終於又一次在他堅實的臂彎睡了過去,唇角帶著滿足又幸福的笑,如同他小心安撫她哭泣的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