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歎。)若是中國今日便破壞起來,隻怕比法國大革命時代的慘狀倒要過數倍哩,還敢望美國嗎?兄弟,你試想想。"李君道:(駁論第二十三。)"哥哥的話雖是不錯,但俗語說的,樹大有枯枝,一國之大,自然是有好的有壞的,何必一棍打一船呢?"黃君道:(駁論第二十四。)"論事總要從多數處著想,就是法國革命時候,那羅蘭夫人一黨,何嚐不是仁慈義烈的人,隻是敵不過那些混帳亂民,究竟弄到這般結局。兄弟你看中國現在的人格,是那一種類多的啊?"李君道:(駁論第二十五。)"哥哥,你說中國人無自治力的話,我不甚以為然。中國地方自治的曆史也就算發達的了,你看各省鄉族村落市鎮那一處沒有公所、鄉約、社學、團練局等種種名目,為一團體的代表,就是到外洋的華商,也都有許多會館,這豈不都是自治製度麼?"黃君道:(駁論第二十六。)"兄弟,你是個做過哲學的人,怎麼也說這種影響的議論?你說中國的自治製度,那裏是和今日外國的自治製度一樣嗎?外國的自治全從權利義務兩種思想發生出來,(眉批:權利義務思想為一切政治根本。)所以自治團體是國家的縮本,國家便是自治團體的放大影相。會了這樣,自然是會那樣的,所以泰西的國民叫做市民,市民亦叫做國民,中國能夠這麼著嗎?中國的自治毫無規則,毫無精神,幾千年沒有一點兒進步,(眉批:凡人群皆有機體,所以隨時發達成長。西人自治製度皆日日進化。非如中國一成不變也。)和那政治學上所謂有機體的正相反對!隻要一兩個官吏紳士有權勢的人,可以任意把他的自治團體糟蹋敗壞,這樣的自治,如何能夠生出民權來?他和民權原是不同種子的。栽桃兒的種,想要收杏兒的果,這是做得到嗎?"李君道:(駁論第二十七。)"哥哥這話,我倒服了,但依你說來,中國既是沒有民權的種子,難道便聽著他這樣永遠專製下去不成?萬事總要有個起頭,我們今日不起這個頭,更待何時,更待何人呢?我想天下未有學不來的事,隻要把那幾千年來蓋著的大鍾揭開,人人都可以自由去做那政治事業,過些年便也操練熟了,難道我們黃色人是天生成不能自治的人種麼?日本人豈不是黃人麼?他們從前沒有自治力也和我一樣,怎麼如今的代議政體便會行得恁般在行呢?"黃君道:(駁論第二十八。)"天下事別的都還容易,隻有養成人格一件是最難不過的。(我輩不可不勉。)你說日本嗎。日本維新三十多年,他的人民自治力還不知比歐洲人低下幾多級呢!可見這些事便性急也急不來的。不但此也,若是要養人民的自治力,正是要從平和秩序裏頭得來,(眉批:這確是中國將來施政次第,聖人複起,不易斯言。)若當革命亂離的時候,這人心風起水湧,不能安居,還會操練出甚麼自治力麼?所以我總想個什麼法兒,能夠政府學那俄皇亞曆山大第二,先把地方議會開了,這就遲二三十年再開國會也是無妨的。"李君聽說講到政府,又冷笑一聲道:(駁論第二十九。)"哥哥,你又來了!你左想右想,總是望著政府,這不是向那老虎商量,要他皮嗎?這些督撫州縣實缺官,都是他們做官人最肥美的衣食飯碗,開了地方會議,他們還想吃甚麼呢?你這個目的,總是弄到中國瓜分了過後還達不到罷了。依我想來,還是大家看定一個可以做事的地方,認真在那養精蓄銳起來,脫了民賊的羈絆,便著實操練那自治的製度,得寸得尺,慢慢擴充將去,別處的人一定也有聞風而起的,這便是救中國的獨一無二法門了。"(眉批:這亦是一法門。)說到此處,拿表一瞧,已經一點三十分了。黃君道:"我們索性談過通宵,把這問題駁論到盡頭罷。"李君連聲說好,便把今天遊地方時候帶去飲剩的那瓶威土忌酒各斟了一玻璃杯,拿些涼水衝上,喝了幾口。
略歇片時。黃君重複開口說道:(駁論第三十。)"兄弟你真是瑪誌尼一流人物,天生成是呼風喚雨,攪得一國的原動力的了。(我亦雲然。)但是血性多而謀略少,看見一麵,看不見第二麵,若中國單有像你一樣的人才,這前途也是未可料的。兄弟,自十九世紀以來,輪船、鐵路、電線大通,萬國如比鄰,無論那國的舉動總和別國有關係。(眉批:前頭多講學理,以下多講大勢,卻句句都是極精警極切實的話。)所以從前革命家隻有本黨居主位,敵黨居賓位,兩造相持,決個勝負罷了,到了今日,卻處處添出個第三位來。甚麼叫做第三位?
就這外國人便是了。(真是討厭又奈何他不得。)今日中國到處變了別國的勢力範圍,全世界商務的中心點都趨在我國,我國內邊有甚麼變動,自然是和別國有影響的了。兄弟,我且問你,中國若有革命軍起時,你說外國還來幹涉不來?"(眉批:真是一個最難的難題。)李君道:(駁論第三十一。)"這全看我們自己的舉動怎麼樣,若使能夠件件依著文明國的規矩,外人看著也應該敬愛的。在文明政府治下通商來往,豈不比在那野蠻政府底下安穩利便多嗎?"黃君道:(駁論第三十二。)"兄弟,你錯了,今日世界上那裏有甚麼文明野蠻,不過是有強權的便算文明罷了。(萬方同概。)你看英國待波蘭,美國待菲律賓,算得個文明舉動麼?卻又那一國動起公憤來,敢責備他不文明呢?兄弟,今日全是生計界競爭的世界,各國經營中國,全為著這件事,你想一有內亂起來,這商務吃虧到怎麼樣呢?若是中國全國亂了一年,恐怕倫敦、紐約的銀行也不知倒閉多少,他們那裏計算到你是義軍不是義軍,隻是傷害到他自己的利益,他一定是不能放過的。這些革命軍就是抵抗本國政府已經不易,試問能學義和團故事,和十幾國精練之兵節製之師對壘嗎?"(眉批:從前各國聯軍幹涉法國革命,是各國君主自保其利益。往後外國幹涉中國,是各國國民自保其利益。一屬於政治上,一屬於生計上。卻是生計問題的力量比政治問題越發可怕。)孔老先生說到此處,便對眾人說道:"這卻是當時一個最難對付的問題,毅伯先生這黨人不敢亂講激烈的話,正是為此。
卻是李君怎麼駁詰他呢?"原來李君是個愛國心最猛烈,排外思想最盛的人,聽到這段,不禁勃然大怒道:(駁論第三十三。)"哥哥,既然如此,我們就永遠跟著那做外國奴隸的人做那雙料奴才做到底罷!"(眉批:寫得李大哥活象黑旋風李逵。如聞其聲,如見其人。)黃君道:"兄弟,你平一平氣再講。"李君道:"這口氣如何平得下來!哥哥,我實對你說罷,天下大事業全是從大阻力、大激力生出來,要怕大敵的還算好漢嗎?(好漢不常如是耶。)哥哥,你卻怎麼拿義和團來比我,義和團不過那鳥政府裏一群鳥親王、鳥大臣靠著那張鳥懿旨,哄動幾個鳥男女做出來,一毫愛國心、一毫真正排外的思想都沒有的,一敗之後,那鳥王大臣便設法拍外國的馬屁,求免罪魁,那鳥男女便個個拿著一張別國的國旗,充做順民了,這能算是外國人的本事嗎?哥哥,請你再念一念法國革命史啊!法國革命的時代,歐洲列國不是連兵去攻他嗎?法人卻以新募之兵,當擾亂如麻的時候,努力防禦,連戰連勝。不但把聯軍打退,還要左衝右突,大講複仇主義,(壯哉!複仇主義。)向南方蹂躪意大利、西班牙,向北方侵略荷蘭,改做共和國,向東方大破日耳曼,得其要地。
(眉批:寫起來拉拉刺刺,轟轟烈烈,真有英姿颯爽來酣戰之概。)接著拿破侖做行政總官,做皇帝,險些兒把整個歐洲滅盡,大丈夫不當如是嗎?大國民不當如是嗎?我們中國四萬萬多人,若是新政府設立以後,別國不來幹預便罷,若還要來,我便拚著和那文明公敵爭個死活,(眉批:雖無此事,卻不可無此心。我國民真當共勉。)就是把一國人戰死了十分之九,還比法國的人口多些呢!(現在法國共有三千八百五十九萬五千人。)哥哥豈不聞歐美人嘴唇皮掛著的話說道:’不自由毋寧死’,若是怕外國人怕到恁般,將來外國人不準我們吃飯,難道我們也不敢吃嗎?"黃君道:(駁論第三十四。)"你氣也氣夠了,高興也高興夠了,依著你的話,甚麼大事情做不來。但你敢說通國的人都和你一樣血性,一樣氣魄嗎?"李君道:(駁論第三十五。)"我卻算甚麼人!難道我們好獨為君子,小覷了全國的同胞麼?"黃君道:(駁論第三十六。)"就算是將來人心能和當時法國一樣,但法國抗禦聯軍的時候,他那新政府是已經立定了,全國是在他統轄之下了,那時法國國內卻沒有甚麼別國的勢力範圍,當他初革命時候,卻沒有第三位來阻撓他。今日中國一舉一動都像是在人家的矮簷下,你那幽期密約的革命軍(可哀可憐。)根腳未定,他便撲滅起你來,就是再添幾個拿破侖,恐怕也無用武之地哩!(眉批:政治家解剖的腦識正自不同。句句都是致密切實的。)兄弟,你怎麼處?"李君道:(駁論第三十七。)"一回不成,更有二回,二回不成,更有三回,乃至十回;一人死去,更有十人,十人死去,更有百人,乃至千人;(眉批:至誠所感,金石為開。精神一到,何事不成?我真要向李先生望風百拜。)難道一蹶便就不振,還算得個男兒大丈夫嗎?"黃君道:(駁論第三十八。)"你算到底多久才能起一回?
起多少回才能夠成呢?"李君道:"這那裏講得定。"黃君道:"好兄弟,你不過想著中國快些太平起來,強盛起來罷了。依著你的方法,恐怕還要越發慢些哩!"李君道:(駁論第三十九。)"快慢是說不定的,隻是用這個法兒才有望頭,不然豈不是坐以待斃了?"黃君歎口氣道:(駁論第四十。)"我的可敬可愛的乖弟弟,你一往無前的氣概,死而後己的精神,卻是誰人不感服呢!(便是文明公敵也應感服。)但我們當著這艱難重大的時局,總不是一味著激昂慷慨便可以救得轉來。兄弟,我想往後革命軍若起,斷不能一鼓便成功的,斷不能全國隻有一處革命軍的,若是各處紛紛並起時,現在政府的勢力雖屬薄弱,《左傳》說得好,’牛雖瘠,僨於豚上,其畏不死’,恐怕他也不是容易便扯起那一片降幡的。兄弟,不看意大利、匈加利的故事嗎?他們經過多少次磨折才能做成呢?到底匈加利還是得回憲法,便自罷手。意大利也仗著外交奇妙手段,除些兒功虧一簣。何況今日中國有事,不是和一國政府做敵手,還是和許多國政府做敵手,這艱難比他們自然更過數倍了。萬一擾亂一起,政府不能平定,轉請各國代剿;或者外國不等政府照會,便徑行代剿起來,這都是意中事哩。到那時候,這瓜分便認真實行了,卻不是救國誌士倒變成了亡國罪魁麼?(可畏!可畏!)況且木單如此,就是各省紛紛並起,那各省人的感情的利益總是不能一致的,少不免自己爭競起來,這越發鷸蚌相持,漁人獲利,外國乘勢誘脅,那瓜分政策更是行所無事。英國滅印度不是就用著這個法兒嗎?兄弟,我們還要計出萬全,免叫反對黨引為口實才好。"李君道:(駁論第四十一。)"哥哥所言,我也細細想過多次,但我的政策,全是俗話說的,死馬當活馬醫!因為我中國瓜分的局麵,並不是在將來,並不是在今日,卻是幾年前已經定了局了,現在外國不過麵子上沒有撕破我們這麵國旗,沒有倒踹我們這張寶座,其實一國的主權,那裏還有一分一厘在本國手上來?哥哥說革命怕惹起瓜分,難道不革命這瓜分就能免嗎?(沉痛之極。)哥哥,你看現在的強國,那一個不是靠著民族自立的精神,才能夠建設起來?怎麼叫做自立呢?就是認清楚這個天賦權利,絲毫不受別人壓製便是了。但凡一個人,若是張三壓製他,他受得住的,便是換過李四,換過黃五來壓製他,他也是甘心忍受了。哥哥,你不看見《因明集》裏頭有一首叫做《奴才好》的古樂府麼,說道:奴才好,奴才好,勿管內政與外交,大家鼓裏且睡覺。古人有句常言道:臣當忠,子當孝,大家切勿胡亂鬧。滿洲入關二百年,我的奴才做慣了。他的江山他的財,他要分人聽他好。轉瞬洋人來,依舊要奴才。他開礦產我作工,他開洋行我細崽。他要招兵我去當,他要通事我也會。內地還有甲必丹,收賦治獄榮巍巍。滿奴作了作洋奴,奴性相傳入腦胚。父詔兄勉說忠孝,此是忠孝他莫為。什麼流血與革命,什麼自由與均財!狂悖都能害性命,倔強那肯就範圍,我輩奴仆當戒之,福澤所關慎所歸。大金、大元、大清朝,主人國號已屢改。何況大英、大法、大日本,換個國號任便戴。奴才好,奴才樂,世有強者我便服。
三分刁黠七分媚,世事何者為齪齷,料理乾坤世有人,坐閱風雲多反覆。滅種覆族事遙遙,此事解人幾難索。
堪笑維新諸少年,甘赴湯火蹈鼎鑊。達官震怒外人愁,身死名敗相繼仆。但識爭回自主權,豈知已非求己學。
奴才好,奴才樂,奴才到處皆為家,何必保種與保國。
哥哥,這首樂府雖然有些毒罵得太過分,但看現在舉國的人心,有幾個不是恁麼著呢?(大家想想:這首樂府罵著我沒有?)外患既已恁般凶橫,內力又是這樣腐敗,我中國前途,豈不是打落十八層阿鼻地獄,永遠沒有出頭日子嗎?我今有一個比喻。譬如良家婦女,若有人去調戲他,強汙他,他一定拚命力拒,寧可沒了身子,再不肯受這個恥辱;若是迎新送舊慣了的娼妓,他還管這些嗎?什麼人做不得他的情人!你看聯軍人京,家家插順民旗,處處送德政傘,豈不都是這奴性的本相嗎?我實是看定了這個宗旨,若想要我同胞國民將來不肯受外國人壓製,一定要叫他現在不肯受官吏壓製才好。(眉批:凡人皆有兩種生命:一曰軀殼之生命,二曰意欲之生命。意欲之生命即自由權是也。《春秋繁露》雲:蒙大辱以生者,毋寧死。
即是此意,若沒有了意欲之生命,則人與禽獸何擇焉?)但提到壓製兩個字,便要像千金小姐被人點汙了他的清白一般,覺得更不可以立於天地,本國官吏的壓製尚且不肯受,外人還敢惹他一惹嗎?若能一國人有這種思想,任憑他夕卜國有千百個亞曆山大,千百個該撤,千百個拿破侖,也不能瓜分中國,就使瓜分了,也終須要恢複過來。哥哥,依著你的政策,一樣的也難免瓜分,我這筆後路預備文章豈是可以少得的麼?至於你講至各省紛立,向誌相攻的話,若是這樣的人,也不算愛國誌士了。(誌士聽者。)找想但是肯舍著身,拚著命出來做事的,何至如是,這倒可以不必過慮罷!"黃君道:(駁論第四十二。)"你這後路預備的話,原來是少不得的,隻是發議論要有個分寸罷了。至講到誌士分爭這件事,兄弟你料一定沒有,這卻是你太真心了。據我聽說,現在內地誌士一點兒事情沒做出來,卻已經分了許多黨派,他們的笑話,我也沒有恁麼多閑氣去講他。隻是中國革命,將來若靠著這一群人,後事還堪設想嗎?(誌士聽者。)就是不算這群人,但是許多人聚在一處,那意見一定是不能全同的。兄弟,你想意大利建國三傑,能說他三個人的愛國心有一個不光明正大麼?他們還是各有各的意見,不能相同哩!所以當那破壞建設過渡時代,最要緊麼,是統一秩序。若沒有統一秩序的精神,莫說要建設建設不來,使是要破壞也破壞不到。(眉批:此數語是通篇最大關鍵,到此方點出。真有"群山萬壑赴荊門之勢。)兄弟啊!你說要革命,這可是你自己一個人可以革得來的麼?
一定是靠著許多人,聯著手去做,這卻除了國民教育之外,還有甚麼別樣速成的妙法兒呢?講到國民教育,自然是要拿著你那自立精神四個字做宗旨了。既已這種教育工夫做到圓滿,那對外思想自然發達,外人自然不能侵入,就是專製政體也要不攻而自破了。兄弟,這民權兩個字不是從紙上口頭可以得來,一定要一國人民都有可以享受民權、保持民權的資格,這才能夠安穩到手的。你幾曾見沒有政治思想的國民可以得民權?又幾曾見已有政治思想的人不能得民權呢?這民權固然不是君主官吏可以讓來給他,亦不是三兩個英雄豪傑可以搶來給他的,總要他自己去想,自己去求,既然會想會求,也終沒有不得到手的哩。(眉批: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求在我者也。萬事皆然。而民權其一端也。
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民權若是由外力得來,雖有亦烏足貴哉?)你看英國最著名的’權利請願’,豈不是由五十多萬人聯名公稟得來嗎?(英王查理士第一時事。)英國廢’穀物條例’,豈不是由三百多萬人呈詞力爭得來嗎?(十九世紀初年事。)將來民智大開,這些事自然是少不免的,難道還怕這專製政體永遠存在中國不成?中國若能到這個田地,你和我也夠心足了,這便是平和的自由,秩序的平等,亦叫做無血的破壞。好兄弟,我實告訴你罷,現在的民德、民智、民力、不但不可以和他講革命,就是你天天講,天大跳,這革命也是萬不能做到的。若到那民德、民智、民力可以講革命,可以做革命的時候,這又何必更要革命呢?兄弟,你再想想。"(眉批:講到這裏,甚麼人都要服了。卻是李爺爺還要有他的議論。)李君沉吟一會,便連歎幾口氣道:(駁論第四十三。)"哥哥,你說到現在中國人連可以談革命的資格都沒有,這句話我倒服了,但叫我不禁替中國前途痛哭一場。雖如此說,萬不能因他沒有便灰了心。就是哥哥所講的君主立憲主義,今日中國人還不是連立憲國民的資格都沒有,難道哥哥便好灰心麼?
找總是拿十年、二十年工夫,自己去實驗過一回,才了得我的心願。我再有一句話告訴哥哥,今日做革命成者不能,講革命也是必要的。哥哥你看現世各國君主立憲政體,那一國不是當革命議論最猖狂的時候才能成就起來?這也有個緣故。因為君主立憲是個折中調和的政策,凡天下事必須有兩邊反對黨旗鼓相當,爭到激烈盡頭,這才能折中調和他。若是這邊有絕大的威權,那邊無絲毫的力量,這調和的話還說得進去嗎?所以兄弟以為,我們將來的目的不管他在共和還是在立憲,總之革命議論、革命思想在現時國中是萬不可少的。哥哥,我從前讀意大利建國史,也常想著,意大利若沒有加富爾,自然不能成功,若單有加富爾,沒有瑪誌尼,恐怕亦到這會還難得出頭日子呢!
我們雖不敢自比古來豪傑,但這國民責任也不可以放棄。今日加富爾、瑪誌尼兩人,我們是總要學一個的,(眉批:讀者諸君要學那一位,這總要學一位的。不然便是放棄國民實任。)又斷不能兼學兩個的。我自問聰明才力,要學加富爾萬學不來,我還是拿著那’少年意大利’的宗旨去做一番罷!哥哥以為何如呢?"黃君道:(結論。)"講到實行,自然是有許多方法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