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在世的時候更想讓我成家立業,如果她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也一定會支持我的。”
世上最無情的便是天災,我有些抱歉,“對不起,讓你想起了這些傷心事。”
我躲閃著書生真摯的目光,並沒回應他說的其他話,愛上一個人很容易,但要將愛意維持下去卻很難……
即使這個書生對我胃口,但我卻是不敢再去愛了……
我垂了垂眸子,夜皇正低垂著頭不知在看什麼,我感覺他似乎有些生氣,想不明白他是在生什麼氣。
我伸手撫了撫他的發絲,軟軟的又有些刺,看向了書生:“你跟了我一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書生清微微一笑:“我的家鄉很熱,我娘生我的時候是大熱天,說那時候她全身都起了熱痱子,生我時沒少受罪,後來坐月子更是悶得她渾身不舒服,所以就把我取名夏冷,希望以後的每個夏天能夠涼快一些。”
我心跳頓時慢了半拍,倏地抬起了頭來,夏冷?
我盯著書生,目光銳利,想要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些什麼,隻是除了一片幹淨澄澈,別的什麼都沒有。
夏冷……嗬嗬,這名字取得還真好,跟夏侯冽真時像……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睛微眯,我從來不相信巧合,任何的巧合在日後來看都是人為。
隻是——
夏冷會是夏侯冽嗎?
腦海裏出現他們兩個人的音容相貌,外表不一樣,氣質不一樣,性格更加不一樣,他是夏侯冽?
這話說出來連我自己的不信……夏侯冽還在皇宮裏坐鎮著呢!
凝神沉思間,夏冷期盼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娘子,你可是覺得這個名字好?如果夏天能冷的話,天地就大變了,所以有的人說我的名字是不詳,勸我改名,我娘也勸過我。”
“但我卻覺得這個名字很好,每次想起這個名字,我就能體會到娘親生我時那艱難痛苦,會特別的感恩,你覺得呢?”
我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很好。”
心裏卻是在想著,夏冷絕對不是夏侯冽,夏侯冽哪裏會如此心思細膩,他關乎的都是國家大事,心係天下,根本無暇顧及生活小事。
夏冷與夏侯冽是不一樣的,我在心底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娘子,你的名字又叫什麼?”夏冷問我。
我略微有些恍神,我的名字太多了,媚煙,公孫萱,雙兒,曉姑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連有時候連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誰。
腦海裏閃過上一世樸實的父母親將我抱在懷裏,開心地叫著我名字的畫麵,我喃喃開口:“李程沁,我叫李程沁。”
“李程沁……”書生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莫不是你的父親姓李,你的母親姓程,所以你的名字結合了兩姓之好?”
我含笑點頭,“的確是這樣。”
上一世的記憶我已經所剩不多了,唯有童年與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久久無法忘懷。
那是我過的最艱苦的日子,也是我過的最開心的日子。
“娘子——”書生張開了嘴,我想也不想地打斷道:“你可以叫我李姑娘,也可以喚我沁姑娘,夏公子,我們還不太熟。”
我冷靜克製地說著。
夏冷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就拿那委屈可憐的眼神看著我,得,真像是一隻犬兒……
我別過頭去不在看他,順便將他腿上的夜皇給抱了過來,再這樣下去,我擔心夜皇會徹底暴走啊。
船一路悠悠行駛著,期間夏冷一直試圖跟我搭話,統統都被我冷處理了,現在的我不適合開始新一段感情,但我也無權讓別人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他要跟的話,那就讓他跟吧。
我選擇坐水路去南蠻的地方和上一次的地方不一樣,上一次船隻行駛了一日不到,就到達了南蠻,這一次路途要更加遠一些。
第三日,船上忽然一片晃蕩了起來,透過船窗一看,外麵的天空不知何時起變黑了!
烏雲滾滾,海麵刮起了一陣大風,大風吹得船左右晃蕩,我仿佛回到了和夏侯冽一起坐船回京的場景。
那一次,夏侯冽大義凜然地站了出去維護船隻,我和嬤嬤等人在船房中用繩子將身體綁了起來,才不讓身體給甩出去。
“暴雨!這是要下暴雨了!起風了,難道是遇上了龍卷風?”船上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聲音,一傳十十傳百,緊張恐懼的氛圍霎時彌漫了起來。
這時船外有一道粗壯驚雷一閃而過,轟隆隆的雷聲緊隨其後的飄來,仿佛要把人的耳膜給震破了。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不一會兒,一個溫暖的懷抱就覆住了我的身子。
夏冷的聲音清朗幹淨,就像他的眼神那樣,他緊緊地擁著我,堅定道:“別怕,我會抱著你不讓你摔下去的。”
話一說出,船晃蕩的更加厲害了,船外狂風大作,船內也飄起了一陣大風,吹得臉上的頭發都翻飛起舞,暴雨驟然墜下,“劈裏啪啦”的狠狠砸在了船上。
抬起頭,夏冷眉頭緊鎖,神情嚴肅。
見我看向了他,他低聲道:“有我在,不用怕。”
明明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明明他心中也害怕的緊,結果卻反過來安慰我不要怕……
眼眶莫名有些熱了起來,我眨了眨眼睛,將心底一些不知名的情愫給眨去。
船不敢航行,就這麼拋錨停在原地,海上一片空曠,拋了錨也不可能勾住東西穩住船隻,我想估計是船長抱著些僥幸心理,看看能不能將船穩一穩。
夏冷一直抱著我,他身上很熱,因為暴雨的緣故周圍的溫度降得很低,被他抱著我倒是沒感覺有多大寒意,骨頭的癢意也沒有發作。
船從遇上這場暴雨開始就不停地晃蕩,從早上晃到了晚上,然後又晃蕩了一夜,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等再一次睜開眼睛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
外麵的陽光真是亮得刺眼,我眯著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敢徹底睜開來。
動了動身子,身體都僵硬了起來,有些不舒服。
低頭一看,夏冷的手還僅僅地攬著我的腰,夜皇也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抱在了腿上,小小的身子蜷縮在他的懷裏睡著了。
視線逐漸往上,夏冷的臉離我的眼睛很近,我感覺隻要眼睛一眨,眼睫毛能掃到他的臉上去。
他的肌膚很白皙,零毛孔,皮膚很好,但在我眼裏看上去有些假,心裏劃過一抹異樣,我忍不住伸手摸向了他的臉。
手剛要碰到他的臉,忽然就被一隻更加寬厚的手給抓住了,夏冷睜開眼睛看著我,眼裏是一片的茫然深沉。
我愣了愣,有股熟悉的感覺。
再次認真的看過去,夏冷已經恢複了神誌,完全清醒了,他朝我眨了眨眼睛,靦腆道:“娘子,你再這麼盯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被他拉住的手,神情能不能別像一朵嬌花那樣,明晃晃的寫著幾個字:蹂躪我!
抬頭看了看窗外,暴雨已經停了下來,外麵一片風平浪靜,船鳴起了笛,尖銳刺耳的聲音將還在沉睡中的人給吵醒了起來。
“砰!”船重重晃蕩了幾下,重新行駛了起來。
大雨過後必是晴天,本以為能一路平平安安地到達南蠻,沒想船隻是行駛了一會兒,從對麵的海域就迎麵而來了一艘船。
那艘船有著無比猙獰的紅色鏢旗,船上的人一看到,都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是海盜!”
我愣了一下,透過窗戶能看到那艘海盜船有些破爛,就連那紅色鏢旗都是黑沉黑沉的。
“海盜……天啊,他們一定也遇到了暴風雨!他們的船隻受損很嚴重,一定會上船來劫掠我們的!”
“嗚嗚……”有的人已經慌張地哭了起來,“我的命怎麼這麼慘哦,才剛遇過天災,現在就要經曆人禍了嗎?”
外麵船艙上傳來“砰咚砰咚”的聲響,我從窗外看到了船員們都跑出來集合,船上的客人在哭著,船員們在緊張地調動著。
夏冷拍了拍我的肩膀,忽然站起身來道:“我們不用擔心!你們看——”
他伸手指了指窗外越來越近的海盜船,“這艘船看上去破破爛爛的,比我們這艘載客船還不如,他們過來的方向,正是昨日暴雨刮的最厲害地方,這艘船一定受損了!”
夏冷的話語鏗鏘有力,在場的人都停下了哭鬧,不約而同地看著他。
有人忍不住問道:“可是秀才老爺,就算他們的船受損了,但海盜不是我們普通人打得過的,這該如何是好?”
夏冷微微一笑,朝著大家抱拳道:“你們放心,我身上的功名也不是白白考取的,之前做卷子我就做到過這種題目,在海上航行遇到了海盜怎麼辦?”
“當時題目是,暴雨過後,海盜船隻受損,海盜人員比載客船的要少將近大半,和現在的情況極其相似,我寫了一個回答,當地的舉人老爺看到了,連連誇讚我想法可行。”
他這話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別人連忙問道:“秀才老爺您是寫了什麼回答?”
夏冷自信一笑,“敵強我弱,敵弱我強,海盜船隻受損,在船這方麵就弱了我們一籌,更不用說海盜本身人很少,畢竟做這一行都要冒著大風險,很少人願意拿命去發財。”
“你們看外麵那艘海盜船,船比我們小,上麵的海盜絕對不多,他們才剛剛經曆過重大天災,起點和我們一樣。我們隻是擔驚受怕,他們估計是用了好一番手段才不讓船不沉下去。”
“現在天災剛過,我們沒受什麼傷害,正是精神飽滿的時候,外麵那艘海盜船就不一樣了,船上的海盜一定已精疲力竭,若是我們就坐在這裏束手待斃,才正好中了別人的意!”
夏冷振臂一揮,“來吧,各自帶上家夥,我們都跑去船艙與他們對峙,用人多欺負人少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