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的人馬都在打聽落梅山莊的一切,除了知道風容雲是那裏的管家,那裏的莊主是一位白衣男子,其他的一無所知。
開始有人用盡辦法想闖入那裏,然而第一個闖入那裏的卻是容嫣。
在那裏她看到正在農田裏耕種說笑的漢子們,看到了采茶說笑的姑娘們,看到成群結隊的孩子們在山村裏四處玩耍,村莊裏到處都洋溢著淳樸的氣息,人們其樂融融,安寧快樂,與外麵飽受戰亂唉聲歎息的人們完全不同,這裏到處都可以看到人們的笑臉,四處都可以感受到人們的快樂。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五年來從未見過的情景深深觸動她的心。
一路走了過去,她的警覺性在看到那些淳樸的村民漸漸放低,記掛著此次的目的,她朝村民詢問落梅山莊的所在,結果村裏的人們都圍了過來,說東南西北的方向都有,她終於明白那麼多年來為何沒有人去過落梅山莊的原因。
那些村民不會輕易告訴外人那裏的位置。
她微微使計,終於確定了山莊所在的方向——千夕山。
桃花盛開的三月,溫暖的山穀裏桃花紛飛,小溪流淌,瀑布猶如銀河墜九天,綠葉茵茵,過目之處皆是一片美景,遠遠迥異於外麵滿目瘡痍的山河風光。
容嫣看到的第一眼,深深以為自己來到了世外桃源。
站在山穀裏遠遠望去,那遠處種植著一片梅樹,偌大的山莊就在梅樹簇擁之地,遠遠望去,建築之龐大,不可方物。
她一路前行,沿路暢通無阻,山莊門前竟然連一個守衛也沒有。
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坐在大門的台階前嗚嗚哭著,他長得很漂亮,那雙墨眸上染著深沉的藍,長長的眼睫毛撲簌簌閃著,白白的小臉像是一團棉花,柔軟又漂亮,那眼淚像是小珍珠,一顆顆被眼角擠了下來,看起來惹人心疼,我見猶憐。
“嗚嗚,我好可憐,好可憐……”
“沒爹疼,沒娘愛……”
“嗚嗚,我好淒慘,好淒慘……”
“一天三餐,餐餐不飽,日日挨餓……”
他嗚嗚哭著,饒是習慣淡漠的容嫣也不禁心頭一酸,情不自禁走了過去。
嗚嗚哭泣的小人兒抬頭,眼巴巴望了她一眼,隻是那一眼,容嫣已是震驚異常。
那眼睛,那眉眼似是某人的神韻,這五年來她從未像此刻這麼欣喜,這一刻她熱淚盈眶,快步上前詢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兒眨著純真無邪的眼睛,嘟囔道:“我叫慕容雲澈。”
她記得皇甫策複姓皇甫,怎麼可能是慕容,當下又問道:“你爹娘是誰?”
小人兒眼睛眨了眨,無比真誠道:“我爹是皇甫策,我娘是淩雲心。”
她已忘記追問為何不姓“皇甫”,激動道:“你娘……現在還健在嗎?”
小人兒眼睛一閃,無比認真道:“不知道在哪兒。”
不知道在哪兒……難道說當年那一箭……那個人真的死了……
她的臉色發白,眼前皆是這五年來那黑衣男子眉目間的蕭索,如今那人已經病入膏肓,她怎能再告訴他這個消息?
小人兒瞅著她,看到對方完全沒有關心自己的舉動,抹著眼淚嗚嗚哭道:“我好傷心,都沒人關心我。”
看到那張白嫩嫩的小臉上淌著淚花,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容嫣下意識蹲下身抱起他,小人兒立即往她懷裏一蹭,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小人兒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閃,一雙小手抹向她的背,這一舉動完全落到遠處的紅衣人眼中。
高樓上,一身紅衣的風容雲無力撫額,“唉,姑娘,你要倒黴了。”
也不知那兩人說了什麼,那小魔頭竟然跟著那人走了,他立即喚來隨身的護衛,歎息道:“獨孤求敗,保護好少主。”鬢發一動,那人已沒有身影。
“嘖嘖,讓天下第一的殺手保護那個小魔頭,真是可惜啊……”某個黑心的管家如是歎息。
離開千夕山的路上,容嫣再三叮囑:“見到那個人,如果他問起‘你娘還好嗎’,你一定要說你娘還活著,她很好。”這些年眼見他日漸蕭索,不複當年的淩雲壯誌,那一箭成了他的心病,身體每況愈下,她隻想用這個辦法讓那個人得到安慰。
小人兒不知道要去見誰,隻是察覺到要離開這裏,眼睛亮晶晶的,滿心歡喜地點頭。
長大以來,他還從來沒出過遠門,想到外麵世界是何等的精彩,某個小魔頭心花怒放,帶著容嫣躲過山莊附近所有的陣法,還趁對方抱抱的時候解了對方身上的毒。
在慕容雲澈的帶領下,容嫣順利離開那裏,下意識摸摸小人兒的腦袋,讚道:“真是乖巧的孩子。”
小人兒笑眯眯的,眯得不見縫兒。
如果她知曉後來的一切,就算是死她也不會帶這小子去見蕭譽風。
曇州西南方,魔教上萬兵馬盤踞之地,魔教上下驚異地看著右護法容嫣帶著一個美如玉雕的娃娃走進大營,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小人兒好奇地望向四周,這裏冷風蕭瑟,人們穿著簡單,遠遠不能與莊裏那些下人相比,一個個帳篷立著,遠遠比不上落梅山莊,風中似乎還有血腥味,他看到的不是天下美景而是滿目瘡痍。
小小的眉毛一蹙,嘟囔道:“這裏比落梅山莊差多了,人人都愁眉苦臉,好憂傷好憂傷。”
說完,他還長長歎了一口氣,質疑地詢問:“為什麼他們一個個都愁眉苦臉呢?他們吃不飽,穿不暖嗎?”
容嫣心頭一震,都說孩子的眼睛天真而單純,她卻發覺到這個孩子敏銳的洞察力,那些人隻是低著頭,他卻輕易看穿別人的思緒,那人的孩子真是不容小窺!
麵對孩子天真的疑惑,她隻能苦笑答道:“他們隻是累了。”
這一場長達五年的征戰,磨了最初的銳氣,糧草不濟和藥物缺失更是令魔教上下人心惶惶,會愁眉苦臉實屬自然。
想到此行的目的,她生怕有變,再次叮囑:“記住,等會兒見了那個人,你一定要說你娘還活著。”
小人兒微微皺眉,秀氣的眉宇有著幾分皇甫策的影子,深邃又明朗。
小小的內心已在腹誹,“這人帶他離開山莊,不是拐賣,不是算計,卻再三強調要說他娘親還活著,他為什麼要那麼聽話呢?
哪怕他的花花腸子已拐了千萬裏,他還是可愛地咬著指頭,溫順無害地點頭。
容嫣這才帶他去見蕭譽風。
蕭譽風正與玉無垢正在帳內商量事情,抬首的第一眼便看到那雙眼睛,闊別五年後再次看到狀似她的眉眼,霍然起身,眼裏是掩不住的激動,立即問道:“他是誰?”
容嫣道:“他是淩雲心的兒子,慕容雲澈。”
五年了,曆經五年後,他從一個孩子身上再次看到她的身影。
他伸出手想撫摸那眉眼,手指卻開始發顫,誰都想不到作風狠辣的蕭譽風竟然會有這樣慌張的神色,鎮定了許久才觸到小人兒的眉毛,那眼睛像極了她,那生繭的手指停在小人兒的眉間,他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人,疑惑道:“叔叔,你是誰啊?”
“我是蕭譽風,你娘還好嗎?”
這人的名字多麼熟悉啊,每次月奶奶和卓爺爺吵架時常常會提起這個名字……
小人兒的目光一閃,隨即嘴巴一扁,泫然欲泣。
“我不知道娘親在哪裏,聽爹爹說她生下我就走了,我從小就身體虛弱,爹爹為了醫好我的身體,常年在外尋找草藥,我一年都見不上幾回。”
聞言,蕭譽風神色大變,猛然吐了一口鮮血,一旁的神醫後人玉無垢連忙走了過來,容嫣心生不妙,正要訓斥言而無信的小人兒,那小子卻先她一步上前,無比認真道:“叔叔,這位姨姨要我告訴你‘我娘還活著,她很好’。”
容嫣的謊言瞬間被戳破。
蕭譽風怒道:“是你要他來騙我嗎?”
容嫣哽咽道:“我隻是想要你不再愧疚,這五年來,那一箭成了你的心病,你甚至不敢打聽她的一切,怕的就是聽到她的死訊,直到率教眾前來這裏,因為落梅山莊的莊主得到天下人的愛戴,為了魔教上下你不得不打聽那些事情……”
“我寧可她還活著,也不要你一生愧疚。”
“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五年前她已心灰意冷,可在戰場上親眼目睹那一箭,她最終還是留下。
“你多慮了,我關心的不是你,而是魔教上下,你是教主攸關上下的安危,隻有你活著,魔教才得以周全。”
“既然明白我是教主,那就送他回去。”
話音剛落,淩嘯帶著下屬入帳,容嫣帶著一名小孩的事情已經傳遍大營,他特意前來觀望,看到那小孩的第一眼,神色一震,驚道:“這是誰家的小孩?”
“他是落梅山莊莊主的兒子。”容嫣趁機道,隨淩嘯前來的那名下屬隨即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有了他還怕攻不下曇州嗎?”
聞言,小人兒退後幾步,皺眉地望著他們。
看到那神似的眉眼,他的心在抽痛,轉首冷冷看了淩嘯一眼,“他是顏聖尊的外孫,淩教主,你敢抓他威脅皇甫策?”
淩嘯麵色不霽,忍住怒氣道:“教主言中了,顏聖尊於我有恩,我怎能算計她的外孫!”
蕭譽風輕笑,“很好,此事交由我們處理,你們可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