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箭(3 / 3)

馬上的兩人頻頻閃過他人的襲擊,“澈,你身體未愈,我先送你上去。”她提議道,他此時的情形不是蕭譽風的對手,留下來隻會成為她的累贅,想到這些的皇甫策立即答應。

白影一閃,掠過萬千人,她帶著他飛上城牆,那裏眾人立即跪了下來,“參見太子。”於危急時刻驚見太子,羽林軍個個精神抖擻,不複之前的低迷。

蕭譽風冷冷看著牆頭的兩人,輕輕一揮手,空中有煙花劃過,不遠處人聲鼎沸,似有大批人馬再次襲來,眼見圍攻他們的騎兵後麵受敵,他再次命令攻城。

今日就算血流貫穿城牆,他也要攻進帝都!

此時此刻,他眼中隻有天下,心中也隻有那個位置。

不惜化身為魔也要得到它。

魔教上下齊心一力,奮力前進,城門被撞得搖搖欲墜,城上的兩人蹙眉相望,遠處的四騎卻徘徊於白狐一族的夢魘之術,一時難以前進,淩雲心立即道:“澈,我先去對付城門前那些人!”

他上前一步想要阻攔,她已然飛身飄下城牆,白影一閃已經掠至城門前,一連數掌,撞擊城門的魔教人馬瞬間被掃出數丈,城門前的橫木飛出去撞倒了一片人,她身形一轉,飛向城牆襲向爬上梯子的那些人,站在城上的皇甫策顧不上中毒未愈,上前一步緊挨著城牆,身後數名守衛想拉他後靠都是徒勞。

他眼裏沒有千軍萬馬,隻有她的身影,似乎感受到他的擔憂,她忽然轉頭朝他一笑,那一笑穿過千軍萬馬,穿過他眉目的憂色,就那樣落進他眼中,她的嘴唇無聲動了動,他眉目一震,終是無奈笑了笑。

她說,你予我一生摯愛,我還你一世英名。

她這一生兒女情長,今日卻為他而戰,為困守在帝都的萬千人們而戰,為阻止天下動亂而戰。

不為自己留名,想想隻是為他就好高興,那拳拳愛意都化為劍招指向魔教的人馬,月魄劍在她手中掠出無上的鋒芒,從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重複晏無玄的宿命,用那套劍法拯救天下。

戰場上隻見一個白影穿梭在眾人之間,所過之處皆是死傷,魔教攻城之舉頓時被阻。

蕭譽風憤怒地望著這一切,籌謀多年就是為了這一日,他如何能甘心?

眼見她朝四騎飛去,他伸手便拿起弓箭,那箭羽在他掌心摩挲,靠向弓弦,用盡千鈞之力射去,那一箭有如白光飛快掠過曾經的光陰,那一箭有如刀劈開他的心,她的笑容湮滅在時光裏,他的愛意為江山而俯首。

“如果得到你便得到江山,我便殺了你,讓那江山無從附屬,讓那個人永痛此生。”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一抹箭光穿過那白衣,空中血花四濺,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她遙遙望了遠處一眼,國師府上的那一幕掠過腦海——

血色的天幕陡然劃開,空中似乎有狐哀鳴,那一身黑衣擋在她身前,那人傲氣道:“我的愛情不需要施舍。”血線穿過他的身體,她手中的血線一點點消逝,多年來耿耿於懷的血咒終於解開。

那人救過她,這份恩情她永遠銘記在心,在夢境中看到他的種種落寞甚至有愧於心,本以為這一生無法償還,然而今日他親手射箭,那一箭射穿她的胸膛,她第一的反應不是劇痛,而是不再虧欠。

過往所有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此生不必負愧於心。

城牆上有人疾奔而出,穩穩接住她。

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滿目驚痛,她眷戀地望著他道:“澈,今日這一戰,你一定會揚名千古……”她笑了笑,“以後不會有人拿古陶裏之戰恥笑你,我忽然好高興……”她咳了咳,眼角似乎有淚滑落,“好希望陪你一起看盡天下的風光,隻是……”她頭一歪便沒有聲響,肅穆的戰場上傳來一聲悲吼,“心兒——”

那一日,城下橫屍遍地,曇花一現的四騎挽救帝都被困的局勢,蕭譽風身受重傷失蹤,隨之失蹤的還有皇甫策。

沒有人知道死而複生的太子皇甫策去了哪裏,帝都的人們都在頌揚那個危急之際死而複生的太子,有人說,他因為白衣女子的死而悄然隱遁,也有人說,他與那個江湖頭領同時死在戰場上,沒有人知道真相,曆史很快又翻過了一頁。

紹光廿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失蹤的兆王回帝都,與他同行而來的的月曦禾和司空月卻四處找不到皇甫策,隨之趕來的風隨雪在聽到某個噩耗的傳言,痛不欲生,失去主人的三人瞬間決定轉投兆王麾下,為對付魔教傾盡全力。

或許他們沒想到,這時的孤注一擲會改變將來的一切。

紹光廿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重傷的皇帝奄奄一息,臨死前交代兆王定要鏟除聖教,並宣布皇甫奕繼位。

紹光廿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兆王皇甫奕繼位,年號“昭明”,遵循遺旨,鏟除聖教。

昭明元年正月三日,聽聞淩雲心死訊的顏傾玉心灰意冷,遂將聖教傳於淩嘯,同時因為朝廷對聖教用兵,新任聖教教主淩嘯與魔教教主蕭譽風聯盟,江湖勢力終歸一方,共同對抗朝廷。

昭明元年正月十五日,晉王以皇甫奕“身份不正”起兵,平淮王迅速投其麾下。

至此,天下三分,戰火彌漫,再無太平。

無論曆史怎樣前進,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人總會在關鍵時刻成為眾人的焦點。

昭明元年二月十日,帝都四大家族為首的風家,家主風容雲突然跑去曇州的落梅山莊當管家,這讓帝都的貴族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風容雲是這樣說的。

他說,他突然喜歡寒冬裏迎著風雪盛開的梅花,於是千裏遷居去曇州。

他說,他想要在梅花盛開的冰天雪地裏,遇見他的梅花美人。

他說,他突然厭棄了帝都的氣候,想在梅花林邂逅一場愛情。

於是,眾人都知道某個吃飽沒事幹的家族繼承人跑去落梅山莊尋美人去了。

於是,人們對這落梅山莊也充滿了窺探的好奇心。

後來,風容雲身邊的一個下人返回帝都,將那裏的風景娓娓道來。

據說那裏沒有梅花,隻有一大片的桃花,他們的家主不是去當管家而是去當主人。

當然,他們這些跟過去的下人努力的目標隻有一個——努力種梅花,當方圓十裏都種滿了梅花,落梅山莊也就建成了。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山莊是風容雲杜撰的,根本不存在,最多隻是還在建設當中。

於是,人們很快便遺忘了那個落梅山莊,隻是隱約知道風容雲為了建一個山莊,四處行商,尋找農工,其足跡行遍九州,順利取得各州糧食和藥物的行商總權,似乎不滿足於此,那人甚至招募大批的農民,在曇州一帶種植五穀,培植各類的藥草,不少人都去到那裏。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轉眼便是四年後。

昭明五年初,以魔教為首的江湖勢力占據稽州、華州和雁州,然朝廷的將軍風隨雪、月曦禾和司空月三人以寡勝多大破央州,隨即轉戰雁州,同時以晉王為首的平淮王一黨占據彗州和澤州,三分勢力分割九州,無盡野心的背後是流離失所,苦不堪言的萬千百姓。

這時,落梅山莊的莊主揚名天下,一舉成名。

有人以尋藥為名,走遍天下,目睹那一幕幕妻離子散,兵荒馬亂的景象,一次次送上糧食和草藥,千恩萬謝的人們都想知道那位好心人的名字,那一道白影從他們背後走過,隻是淡淡道:“我是落梅山莊的莊主。”

五年來,九州各地受過那位莊主恩惠的人不計其數,人們提到“落梅山莊的莊主”欽慕景仰之情日漸高漲。

漸漸地,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們開始向往曇州。

那裏是和平之地,那裏沒有戰亂,那裏能吃飽睡好。

向往安寧和平的人們開始遷居曇州,在兵荒馬亂的時期,曇州成為九州唯一的一個異數。

昭明五年春,四處征戰的三方人馬開始進入倦怠的時期,當年的意氣風發已不複存在。

三方的人都麵臨一個非常嚴酷的問題——糧草不濟,藥物缺失。

因為戰亂,原本務農的良田不少已經荒廢,因為戰亂,不少地方烏煙瘴氣,大夫四處逃亡,軍中不少缺失大夫,藥物更是缺得嚴重。

這時,三方的下屬都一致上報:“曇州盛產糧食和藥草,誰占了它誰就能得到天下。”

處於嚴峻時期的三方領主在殘酷現實的妥協下,行兵湧向曇州。

據說,因為此事,落梅山莊的管家風容雲很著急,讓人四處散播謠言,說是曇州太平安寧之地被人覬覦,那些擁戴莊主的人應該團結一心,阻止戰火蔓延到這裏。

於是,那些曾經受過莊主恩惠的人,紛紛寫信給當兵的親人,那信裏說落梅山莊的莊主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曾經如何救過患難中的他們等等雲雲,身在軍中的將士見信無不流淚,人心開始動搖。

饒是如此,依然改變不了三方領主進軍曇州的決心。

昭明五年二月,成千上萬的兵馬湧向曇州,曇州邊境馬蹄聲起,風塵滾滾,戰爭即將席卷這塊和平之地。

三方的領主一致約定“誰占領曇州,誰便是天下之主”,然而他們用盡任何方法還是進不了曇州,那裏周圍遍布陣法,他們隻能在邊境徘徊。

同時,令三方領主腹背受敵的是那些居住在曇州周圍的老百姓。

這五年來,落梅山莊的莊主的善舉早已深入人心,在天下的百姓看來,那是他們的“神”,於亂世之中拯救他們於水火,讓他們免受顛沛流離,免受饑寒交迫,他們決不允許戰火蔓延到這裏,褻瀆他們心目中的聖地,在他們看來,與曇州的落梅山莊為敵,便是與天下的老百姓為敵,於是各州各郡各縣開始有人組建隊伍湧向曇州,為的是保護他們心中的“聖地”。

盤踞在曇州邊境的三方人馬很快便聽聞此事。

曇州以東是晉王麾下,平淮王夏侯祈知悉此事輕哼,“我們□□,有人卻救世,隱姓埋名長達五年,這天下的人心都被他收買了,真是好算計!”

曇州東南方向是皇甫奕麾下,那臨危繼位的皇帝仰天長歎,“人心所向,無所披靡,若那位莊主能平定天下三分的局勢,這皇位便讓與他吧!”

這五年來,他看到的是滿目瘡痍的江山,還有飽受戰亂之苦的老百姓,這與他理想中的皇朝完全相悖,因為各方的野心,最後受苦的還是百姓,若有人能挽救這一場野心之爭,就算拱手河山又如何呢?

曇州西南方向是魔教麾下,有人正拚命打聽落梅山莊莊主的一切,在得知那位白衣人走遍九州,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後,帳內的燭火徹夜未熄,一身黑衣的男子坐了一夜,徹夜未眠。

站在帳外的女子毅然轉身,朝曇州的方向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