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結(3 / 3)

話畢,她匆匆離開,他卻是坐立難安。

他明明看到她眼中的淚光……那番話明明像交代遺言……她到底……

明知不該擔心卻偏偏擔心,此刻的他神色複雜,目光飄忽。

回到鳳王府,她匆匆吃完午飯,又喝完調養身體的藥湯,屆時便出門物色那日的人選,待傍晚歸來,月曦禾忽然告訴她,皇甫策在皇宮裏等她,當下扮成宮女隨他前往皇宮。

因為有皇甫策的令牌,一路暢通無阻。

空中一彎冷月高懸,縷縷清輝殘照,荒蕪空寂的清華殿前佇立一人,他望著蕭索的梨花林,目光有一霎那的迷茫,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更是顯得清冷孤寂。

前來的淩雲心有些詫異,不知往日明朗的他為何心事重重,上前握住他的手,這才發現他的手掌冰冷,也不知在此處站立多久,心疼道:“澈,晚上外麵冷,我們去裏麵說話吧。”

他怔怔望了她一眼,隨即淡笑頷首,“好,我們進屋。”

殿內珠簾玉壁依舊,隻是被修的痕跡很明顯,他拉著她坐在貴妃塌上,擁著她像是渴望溫暖的慰藉,幾乎快將她嵌入懷中那般急迫,隨後他清冷的聲音泛著一絲柔意,“這是我母妃的宮殿,當年我在這裏見過她最後一麵,從此生死相隔,無緣相見。”

相識那麼多年,她第一次聽到他說起過往,下意識抱緊他。

每個人都有不幸的過去,甚至有陰暗的童年,她隻願他此刻能感受到慰藉。

“我母妃是赫連族最美麗的公主,以和親之意嫁到帝都,隨後帝都的人們便以‘貌傾城,善歌舞,性柔順’來形容她,我父皇封她為‘宸妃’,據說那些年寵冠後宮,後宮的嬪妃大都相信我父皇是深愛她的,連兒時的我也不例外。”

“母妃是這世上最好的母親,她不像其他後宮的妃子那樣苛刻對待自己的孩子,從來不要求我要出人頭地,她要的隻是我平安快樂即可,這樣的我比其他皇子快樂。”

“印象中,她極少教訓我,當我犯錯的時候,她寬容待我,溫柔又親切,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隻是,我們的幸福對後宮的那些人而言,太過刺眼,殷後總是想法子教訓母妃,那一次看到傷痕累累的母妃,我很心疼難過,下定決心將來要出人頭地,保護母妃。”

“其他皇子還在玩耍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去上課,一群兄弟姐妹中,最小的隻有四歲的我,那時候什麼都顧不上,隻想著有日變得強大,那樣母妃就可以依賴我,再也不受殷後的欺負了。”

她的心被扯痛了,四歲的時候她還在田地裏玩耍呢,懵懂天真的年紀,他卻已經懂得孝心,懂得要去保護一個人,那麼小的孩子卻有那麼強大的心理,這點連她也自歎不如。

隻是,那麼小的年紀便背負那樣的責任,這樣的童年會快樂嗎?

她心疼,眼眶一熱,哽住眼淚聽他說下去。

“為了母妃,我一直都很努力,國子監教書的先生都誇我,我父皇為此倍加自豪。”

“這樣一來徹底觸怒殷後,母妃被打了,當時我很憤怒,母妃是那樣與世無爭的人,殷後卻如此欺壓,我一氣之下便寫了那篇《君臣論》,當時恰逢殷天正得勢之際,因為那篇文章,殷天正被降職,我以為殷家受到教訓會有所收斂,豈知等來的是火燒清華殿……”他長長一歎,“都說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確如此。”

他滿臉愧色,原本明朗的神色已是一片陰霾。

“一直以來,我總以為是自己害死了母妃,如果沒有那篇《君臣論》,母妃就不會死。”這個認知致使他養成隱忍的性子,也導致他負愧多年,小時候的諸多不快樂也是因此而來。

一隻手撫平他的眉,她鄭重道:“不是你的錯,殷後早晚都會對付你母妃,當年還是孩子的你根本無法揣測人心有多惡毒,也無法預料後來的一切。”

他淡淡一笑,心頭寬慰,歎息道:“如果當年早些遇到你,那該有多好?”

她微微一笑,“現在也為時不晚,將來我會一直陪著你……”頓了頓,望著手上的瑪瑙珠子,眼神一黯,終究沒再說下去。

皇甫策也望了一眼她的手,眼前掠過她血咒發作時的情形,目光一黯,苦笑道:“心兒,如果我不是皇室中人該多好?”

“傻瓜,這世上有誰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呢?”她淡笑。

“那麼,你答應我一件事?”

“好。”

“將來無論如何都不能嫌棄我,不能拋下我,一定要相信我。”

“好。”

她沒有猶豫便答應下來,他終於安心,目光陡然明朗起來,伸手撫著她的墨發,低頭一吻,清冷的月光照進殿內,相擁的背影拉得斜長。

紹光廿八年十二月五日,皇帝下令撤換宮中禁衛,並撤去陰司禁衛統領一職。

紹光廿八年十二月六日,晉王車駕回帝都,撞傷老婦囂張離去,被滿城人士指責。

同一日,皇甫策駕車路過街道,驚聞稚童出現途中,棄車而援救稚童,博得街上人們的好感,滿城的人們都在誇讚鳳王,一時間殷家當初獲得賠償的人們又親口道出鳳王的種種恩德,四處都在傳言鳳王乃皇朝之典範,當初定江山的傳言再次塵囂之上,人們皆認定鳳王是皇朝未來的主人,朝中不少臣子也上奏懇求皇帝立鳳王為太子。

紹光廿八年十二月七日,稽州暴、亂一事平定,兆王得勝回帝都。

紹光廿八年十二月八日,皇帝有意立皇甫策為太子再次遭拒。

紹光廿八年十二月九日,稽州急報,兆王回京途中失蹤,朝廷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