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打了勝仗自然會有人稱頌,可若是打了敗仗,我皇朝萬千軍士不是葬身於古陶裏?”
“魏相多慮了,鳳王足智多謀,自然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
“蕭相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位鳳王與那位女子從小青梅竹馬,情深似海,為了此人直到現在還不娶妻,聽說搬出重光殿更是為了天天見到此人,那江湖女子也是水性楊花,竟然一邊愛慕平淮王,一邊還委身於鳳王……”
琴聲忽地轉冷,低沉肅殺,有那麼一瞬,她五指拈弦,差點將那七根琴弦刺入對方心窩,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揚眉一笑,暗自想著應該對方什麼樣的“驚喜”。
“這儲君可是身係百姓,關乎天下的安危,像鳳王這樣耽迷女子的人如何能擔當?若下次他再為了一名女子放棄一切,這讓你們這些追隨他的人情何以堪啊!”
“蕭相,自古以來,識時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什麼樣的時機選什麼樣的主人,成敗在於一舉啊!”
蕭平盯著某個方向正在沉思,準確的說,他在看珠簾後的彈琴之人,那人依然在撫琴,但琴音已變,他嘴角彎成嘲諷的弧度,淡笑道:“雖然魏相說得在理,但相傳鳳王是命定執掌江山之人,相信他定有過人之處,所以魏相此時所說的都言之過早!”
魏尚哼了哼道:“陰國師向來隻聽皇上的命令,說不定那傳言是皇上命他說的,這當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有誰知道!”
“雖然傳言不可盡信,但魏相是否記得前殷相被淩遲處死後的情形,鳳王是怎樣的雷霆之勢穩定人心?”
“殷府抄家,三分之一的家產償還被迫害的人們,將被關在樂教坊裏的孩子們送去私塾讀書,並在帝都弘揚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事後不留美名,將一切奉為皇上愛護人心之舉,短短時日便避免了類似稽州的暴、亂,如此仁愛賢明之人定是我等追隨之主!”
“這麼說來,蕭相執意陪在鳳王身邊?”魏尚眯著眼睛,看起來有些危險。
“當然,鳳王賢明仁愛,值得天下人愛戴,也值得我等追隨。”他想也不想就道。
“蕭相,你要三思啊,莫要將來後悔!”
有人在聽,這情形他有得選擇嗎?
蕭平眯眼冷笑,恢複鎮定之態,鄭重道:“魏相言重了,就算鳳王再不理智,可還有兆王,隻要他們一心,我等又怎會失望呢?”
經他這麼一提,魏相似乎想到了什麼,捋著胡子讚道:“蕭相真是目光深遠啊!”
蕭平謙遜道:“魏相也是眼光獨到。”
兩人的討論就此結束,舉杯對飲數杯,期間琴音忽轉,輕靈飄渺,魏尚忽然讚了一句,“這曲子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呢,蕭相以為呢?”
蕭平笑著頷首,魏尚朝著珠簾後的某人揮手,熱情邀道:“蕭公子,出來喝幾杯!”
琴聲一頓,那人起身掀起珠簾,邁步走來,步伐輕快,笑意瀟灑,魏尚一時眼暈,那麵容真是猶如美人珠玉生輝,笑起來也是滿目星光璀璨,這個男人美得不像話,美得有顛倒眾生的光芒,他轉頭一看,蕭平似乎也看得發怔,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沒有動,臉上也沒有表情,這是不是說明……
魏尚奸笑道:“蕭公子,蕭相,兩人同是蕭姓,真是有緣啊!”
淩雲心揚眉輕笑,“不錯,本公子應該敬蕭大人一杯。”
魏尚目光一轉,搖了搖幾乎空了的酒壺,赫然起身道:“我命人送酒來,兩位先敘敘舊啊。”
他邊走邊笑,淩雲心目光一瞥,臉上笑意更甚,蕭平窺見那明眸中閃動著狡黠的光芒,當下嘴唇一抿,扯出一個不令人察覺的笑容。
酒很快就送過來了,兩位蕭公子卻沒有過多的交談,魏尚見狀,熱情地為兩人斟酒,甚至借兩人同姓再次拉來了話題,“真是巧啊,你們可是同鄉?”
“魏大人說笑了,在下一介草民,怎敢高攀蕭大人呢?”
“蕭公子言重了,方才聽你的琴聲,魏相還誇‘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像公子這樣技藝高深之人隻怕非同一般人家?”
“蕭大人說笑了,在下四處為家,並非富貴人家,所以隻能在此賣藝。”
“蕭公子放心,隻要有蕭大人這位老鄉在,以後一定能安定下來。”
魏尚熱情地拉攏兩人的關係,甚至為他們倒酒,淩雲心目光一閃,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怎敢勞煩魏大人倒酒,還是在下來吧。”她拿起那壺酒,殷勤地為兩人倒酒,魏尚盯著酒杯沒動,徑自道:“蕭公子應該先敬蕭相一杯。”
淩雲心輕笑答應,舉杯朝蕭平笑道:“蕭大人,在下敬你一杯。”
蕭平淡笑,舉杯對飲,魏尚看著兩人喝完酒,繼續為兩人倒酒,“這可是帝都揚名的美酒,蕭公子應該多喝幾杯,蕭大人也是,難得你們初次相識!”
兩人又喝了幾杯,每一次淩雲心都是以袖擋麵,動作看起來優雅從容,當真有翩翩公子的風範,蕭平目光微閃,似乎在追憶什麼又似乎毫無思緒,那張沉靜的麵容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湧動。
魏尚每次看到兩人杯底落空,心知好戲即將上演,正準備先行離開,那白衣人側首朝他一笑,那一笑風華流轉,雪月融融。
“其實,在下久仰魏大人美名,今日一見真是相見恨晚,隻差捶胸頓足抱憾終生,在下對大人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她頓了頓,繼續兩眼放光,口若懸河,“今日見到大人真是三生有幸,恨隻恨沒有早日來帝都,見識魏大人的風采,大人這般神采隻應天上無,地上哪得幾回聞啊!”
魏尚聽得陶醉飄然,早已忽略‘天上無,地上哪得幾回聞’究竟是什麼東西!
“大人金光閃閃,眾人望之而怯步啊!”
“大人昂首望天,天上的美天鵝也要落地啊!”
“大人……”
她一邊‘稱讚’一邊倒酒,魏尚早已忘記她倒的是哪壺酒,舉杯就飲,喝了一杯心下大驚,側目望去,隻見那人笑吟吟地,那白皙的手指扣在酒壺上端,歉聲笑道:“真是對不住魏大人,方才那壺美酒已經喝光了,本公子拿的這壺是新開的酒。”
魏尚心中一喜,那兩壺酒一壺是下藥的,一壺是沒有,他自認為喝的是後者。
不過,他還是很謹慎地望了那人一眼,那人笑起來多麼溫和,看起來是那麼親切自然,這麼和氣又溫柔的公子怎麼會害人呢?
魏尚又放心地喝了三杯,瞥到一旁的蕭平已是臉色發紅,連忙起身告辭。
“魏大人,慢走。”她送至門前,魏尚特意叮囑道:“好好照顧蕭大人,將來我重重有賞。”
“魏大人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蕭大人。”她垂首作羞澀狀,魏尚奸笑離開。
原本熱鬧的屋裏一片靜寂,蕭平托著額頭閉目冥思,唇邊的笑意若有似無。
驀地,一絲清風掠過,他的身體忽地僵直不動,那位麵容絕美的白衣人蹲在他麵前,伸出白皙的手指晃動,“蕭大人,這是幾根手指?”
笑話!她以為那點酒就能灌倒他?
他的目光斂去深沉,作呆滯狀,如實道:“一根。”
那人目光晃了晃,探究道:“蕭大人,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這問題真是……隻有這女人才敢……
他麵色一沉,如實道:“女人。”
那人笑眯眯地望著他,“那本公子是女人還是男人?”
這問題看似簡單卻很難回答。
回答正確,他的身份會被懷疑,所有計劃功虧一簣。
回答錯誤,就會證明他喝下春、藥的酒正在發作,那麼等待他的隻有……
無論正確與錯誤,他都不能回答。
他緩緩一笑,反問道:“蕭公子認為自己是男人還是女人?”
那人折扇揮晃,嘖嘖讚道:“神誌清明,思路清晰,看來……”她頓了頓,湊近觀望,他以為她要解開他身上的穴道,豈知一個力道又狠又快地襲來,他頓時昏倒在地,昏迷前的第一個念頭——這個該死的女人……
渾然不知被罵的某人正蹲下身,將一顆藥丸送入他口中,隻見她目光一閃,笑意狡黠。
“既然要追隨鳳王就應該為他做點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