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樓,建於帝都最繁華的街道,最熱鬧的酒坊旁邊,是近來來聞名帝都的青樓。
據說裏麵的姑娘各個容貌不凡,才華橫溢,頗得客人的歡心,前來這裏的不乏王公子弟,富紳士族。
這日午後,倚翠樓前來往客人絡繹不絕,遠遠便聽見那裏一片歡聲笑語。
一名錦袍男子捋著發白的胡子,笑眯眯地望著那樓上歡笑的姑娘,斜睨對麵的男子一眼,陡然輕笑道:“這真是喝酒聊天的好地方,蕭相以為呢?”
站在他對麵的男子一身藏青色衣袍,容貌平淡無奇,正是右相蕭平。
隻見他垂首笑道:“魏相說笑了,隻要有要事相商,任何地方都行。”
左相魏尚聞言竊喜,這是鳳王皇甫策身邊最得力的下屬,如果連他也倒戈,那麼皇甫策將來肯定會孤立無援,他似乎嗅到了成功在望的氣息,於是他樂嗬嗬地請蕭平進入倚翠樓。
兩人剛剛進入倚翠樓,一名執扇的白衣公子緩步而來,站在樓前的小廝看到他的臉,頓時呆了。
那是一張用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臉。
完美無瑕的輪廓,光滑如玉的肌膚,美如月色的眸子,看似陰柔,那雙濃眉卻渾如刷漆,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就躍然於眼簾,他猶如從畫中走來,完美得不似凡人,又從突如其來降臨世間的美人,瀟灑不羈於凡塵。
那小廝還在發愣,他手中扇子一點,輕笑間已是風華絕代。
“提醒一句,兄台,你的口水快流下來了。”
那位小廝驚愕回神,擦口水的瞬間,那位白衣公子已經飄然進入倚翠樓。
“真是太美了,樓裏的姑娘也沒有那麼好看啊!”那位小廝驚聲喃喃道。
這大概是他此生以來見到的最美的男子,對於樓內的姑娘也是如此。
白衣公子剛剛邁入樓裏的那一刻,樓裏的姑娘們紛紛望來,一個個頓時失魂了般,怔怔站在原地不動,連彈奏的姑娘都忘記旋律,原本絲竹繞耳的青樓陡然失聲一般,全部靜寂下來。
正招呼客人的老鴇聽到外麵沒有聲響,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匆忙奔出屋外,這才看清安靜的來源——竟然是一位美公子引起的,她一頓嗬斥,樓裏的姑娘頓時回神過來,彈琴的彈琴的,吹笛的吹笛,陪客人飲酒作樂的繼續倒酒,一片喧嘩,熱鬧非凡。
仿佛那白衣公子的出現隻是曇花一現,眾人的目光已經落在原處,一切已是井然有序。
對淩雲心而言,易容的那張臉是月孤鴻最完美的傑作,鮮少有人能夠不被迷惑,這個青樓的確不同於其他地方,若她借客人身份盤問隻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所以她徑自下了一個決定。
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正是這裏的老鴇月娘。
隻見她笑眯眯道:“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風流倜儻,這是第一次來吧?”
這問候很招牌式,淩雲心微微一笑,垂首斂去身上的風華,行禮道:“見過月媽媽,在下聽聞這裏招用賣藝之人,於是前來應聘。”
那月娘先是一驚,目光在那白衣上下來來回回看了很多次,隨即眼睛一瞪,不過一個前來賣藝的落魄公子,她還以為是什麼有錢公子,隨即冷聲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何來此地賣藝?”
眼見這位月娘態度的轉變,她嘴角一扯,垂首故作哀痛狀,“在下蕭逆,家中突逢變故,投門無路,聽聞這裏聘用賣藝之人,為了生計隻能來這裏。”
她低著頭,神情哀戚,眼裏淚光湧現,再加上那張陰柔的麵容,看起來有點像是梨花帶雨的美人,饒是市儈的月娘也不由地心中一酸,歎道:“既是如此,以後便在這裏賣藝吧,一個月二十兩銀子,你可滿意?”
“滿意,當然滿意。”她抬首,狀似感激,又似欣喜,一雙美目盈盈而動,月娘呆了一呆,半晌才回過神來,心下不免嘀咕,這要是個美人就好了!
這時,婢女容月跑過來,焦急道:“月媽媽,魏大人要秦姑娘去撫琴,可秦姑娘正陪著太史大人,這可怎麼辦?”
月娘隨即望向她道:“你會撫琴嗎?”
淩雲心一臉謙遜狀,“會的。”
“那好,你隨容月去魏大人那裏,記得這裏的規矩,無論如何都要討客人歡心。”
“好。”她彎眉一笑,猶如明月皎皎,月娘看得也是一怔,衣袖被婢女容月一抓,這才命容月取琴帶她離開。
屋內,魏尚正摟著一名姑娘喝酒說笑,坐在他對麵的蕭平抿著酒,對著身旁的姑娘無動於衷,哪怕那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大獻殷勤,他竟是連看也不看一眼。
魏尚眯著眼,心下不免琢磨,這人年紀輕輕就當了右相,頗有點當年殷相的風範,但這人不貪,作風嚴謹,他派人送去的錢財被全部遣送回來,他原本尋思著對方會喜歡女人,可此刻看來,這人對美色並不熱衷,甚至有些清高與孤傲,他摸不清對方的弱點,無法投其所好,自然不能拉攏人心。
正在這時,容月領著抱琴的淩雲心前來,容月先前一步行禮,“魏大人,蕭大人,這位是蕭公子,月媽媽特意派他過來為兩位大人撫琴,他的琴藝比秦姑娘還好呢!”
魏尚聞言眉毛一挑,那秦清可是這數月來風靡帝都的美人,多少王公子弟為見她一麵虛擲千金,更有多少人排隊等著聽她撫琴,他原本點那名姑娘是為了拉攏蕭平,豈知這裏的老鴇竟然換人,他臉色一沉,正要發怒,那婢女身後的人忽然上前一步道:“這位大人,因為在下的琴聲遠勝於秦姑娘,所以月媽媽特意讓我過來。”
據說秦清的琴聲已是帝都一絕,如今聽聞有人能勝過她,魏尚不免好奇,細細打量那位白衣公子,麵容絕美,目光一動,眸中風華綻現,他微微一驚,除了皇甫策,這帝都隻怕找不到可以與之媲美的美男子!
他怔怔望著,身側握著酒杯的蕭平已然抬首,眼裏銳光一閃,手中的酒杯已然擱在桌上,赫然笑道:“魏相,既然彈琴的人來了,我們不妨談談正事。”
魏尚聞言竊喜,連忙命那白衣公子彈琴,自己則坐回原位與蕭平談笑風生。
淩雲心沒想到會碰到朝廷的官員,但既來之既安之,她笑著抱琴掀起珠簾,坐在案上撫琴,清音泠泠,於萬籟俱寂的悠揚婉轉,又如春日掠過柳梢枝頭的微風,輕快明澈,連帶人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這時,魏尚奇異地發現,坐在對麵的蕭平竟然笑了,他這一笑令原本平淡無奇的麵孔赫然多了幾分神采,那原本望向酒杯的目光此時正望著珠簾後的人,深邃迷離,令人難以捉摸。
魏尚眼裏閃過一絲精光,朝身旁兩位姑娘使了眼色,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隨即相攜離開。
不得不說,對比其他青樓,這裏的姑娘不止容貌非凡,更有良好的素質,非一般的豔俗姑娘可比。
兩人離開時,淩雲心並未刻意留意,白皙的玉指撥動著琴弦,看起來仿佛彈得入神,完全是渾然忘我之態。
魏尚透過珠簾瞥了一眼那麵容絕美的男子,朝蕭平促狹一笑,“依蕭相看來,這位公子如何呢?”那蕭平年輕有為,可府中並無女眷,再加上尚無娶妻,麵對女、色又無動於衷,可方才竟然對著那白衣公子露出笑意,足見此人喜歡的是男人,他能想到的就隻有“斷袖”兩字。
蕭平嘴角一扯,眼裏劃過一絲不屑,若是平日裏他不需解釋,然而此時此刻,他的身份注定他的行事風格必須低調收斂,於是他輕笑一聲,笑得含糊,“魏相說笑了,我們還是談論正事為好。”
魏尚聞言竊喜,目光從那名白衣人身上收回,鄭重道:“蕭相放心,隻要以後我們共事,凡是你想要的都能得償所願。”
聞言,蕭平望了一眼珠簾後的白衣人,她垂首正在撫琴,似乎對兩人的談話充耳不聞。
琴聲輕盈婉轉,舒緩得令人幾乎忘記防備。
兩人開始談起正事。
“眼下太子被廢,皇上雖然中意鳳王,但其他同僚並不看好鳳王。”
“不知魏相有何高見?”
“哼,夷州古陶裏一戰真是令世人恥笑,堂堂一個親王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棄三軍於不顧,這樣的人如何能服眾?如何能擔當天下?”
正在撫琴的淩雲心依然如故,但她眉頭一動,眼裏似乎有什麼在簇動,然而不過一瞬,她依然麵色沉靜如玉,輕輕撫動著琴弦,那琴聲越加輕緩動聽,卻使得她完全聽清簾外兩人的說話聲。
“或許世人都被蒙蔽了,當初鳳王早已勝券在握,他不過借那女人故意拖延時間,要知道後麵趕來的平淮王和隱世高人可是給了赫連鶴迦突如其來的一擊,這才導致三軍免受妖孽的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