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呢?”慕容玦的聲音突然在身後想起。她一驚,忙回頭去看,待到轉過身去又覺著自己失了禮數,便低下了頭。
她並未挽發,青絲流瀉而下,直墜到腰際,這一垂首,頭發便都落到了前麵來,遮住了她的臉。
慕容玦站著沉默了片刻道,“你怕我?”
顏汐稍抬起頭來,卻不看他,避開了這個問題,“我看這裏景色秀麗,又想著並不遠,便沒讓人跟著。”
他“嗯”了聲便轉身走了。她正鬆著口氣,癱坐下來,卻不想他竟是繞一圈進了亭子,忙又直起了身子。
“昨夜應了你帶你四處看看,你若有興,便去梳妝。”
她這才抬眼細細地打量他。
他身穿一襲玄青深衣,豐神俊秀,光耀晴空。兩汪桃花眼挑的醉人,俊毅清貴。
顏汐收了目光,故作恭順委屈道,“昨夜...不知郎君不滿阿奴何處...”
慕容玦皺了眉思索片刻,斟酌著答道,“你還小,我不急。”
...顏汐立時便羞紅了臉。這麼說來急著獻身的便是她了,忙辯道,“我也不急...”
慕容玦端起麵前茶碗喝了一口,稍稍點頭,並不接口。
又是無話。
顏汐反倒覺得輕鬆起來。慕容玦其人,不說話時如畫,說起話來讓人無話。此刻靜默,她有了閑情,細細觀賞起四周來。梅花還未到花期,滿園青蔥,倒是讓她想到了自己的閨閣。
聽聞這裏梅種頗多應有盡有,開花之時應是十分好看。隻是這裏連個小池塘都沒有,不免遺憾。她是頂喜歡水的。每每即便隻是望著,心也能安寧下來。
兩人一杯一杯的喝著茶,硬是到壺裏空了,才抬眼望著對方。
“你去?”
顏汐性子清高,自是不願的,便下意識的抬了抬下巴,“我不識路。”
“哦?”慕容玦挑眉,“那為何不帶下人?”
她蔫了。
那銀子還真不是白虧的。慕容玦腦子轉的的確是快些。論牙尖嘴利給人添堵她自問是頗有造詣的,目下卻是第二次敗下陣來。若是讓良玉知道,隻怕是會拍手稱快吧?
這樣想著,顏汐便有些氣短,更急著離開,“我去挽發,郎君記著守諾。”
慕容玦卻完全沒有放她走的意思,“你不是不識路嗎?”
顏汐起身的動作頓了頓,想保持恭柔的聲線,卻還是不經意的轉了調,“忽然...又識了...”
話音未落便急急忙忙地出了亭子。看著她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身影,慕容玦咂摸咂摸口中的清香,麵上不露半分情緒。
這個女子,也不知道說她笨好還是聰明好。
說她愚笨,昨夜那交杯酒於大多新婦來說都是刁難,他還說了不喝也可,偏她似是未察覺到,一飲而盡,還說喜歡。今日來看,也是能靜下心來想些事情的,知道什麼問題要答,什麼問題不答也罷。
說她聰明,真正聰明的女子新婚夜是無論如何都要留住自己的郎君的,她卻若無其事。剛剛拌起嘴來,倒真是顯得蠢得討喜。
司徒之女嫁作商人婦,無論如何心中定是會有不悅的。他也想趁著機會敲打敲打,讓她明白,縱是地位低下,他依舊是她的郎君,是她的天。
隻是可惜到現在為止的所有敲打,都沒能讓這位大家閨秀明白他是在敲打她。
倒有種秋波暗送了瞎子的感覺。
慕容玦這廂想著想著,顏汐那廂也準備好了,正同阿箏一起往這邊走來。他也就起身迎上。她隻簡單地挽了個隨雲髻,點著四枚鏤雕攢黃寶石菡萏紋的鈿花,耳際墜著對紅瑪瑙珠子,一眼望去清麗可人。
待慕容玦行至麵前,顏汐已經收拾好心情,回複了之前的溫柔。
“先去笑春風?”慕容玦高她一個頭,說話時像是對著空氣一般。還未等顏汐回答,便已經在往前走了。
按顏汐想來,自然是從雪隱香開始,往前觀覽,畢竟是未來的住所,總該多了解一些的;慕容玦想得卻是往後都住在這裏了,來日方長,並沒有什麼走走的必要。
她雖覺得如此順序十分駑笨,但也沒有反駁,隻默默地跟上了。慕容玦走得並不慢,她跟著很有些費力,麵上還是撐一片平和。到後來堵著一口氣,倒是能隻落後個兩三步。
不就是腿長一些麼!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莽漢!
顏汐在心裏把他罵了千萬遍。
阿箏氣喘籲籲得跟在後邊兒,怎麼也沒想明白這二位是在鬥著什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