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拜完堂,顏汐被領入洞房,慕容玦則在外麵陪酒。
龍鳳被,鴛鴦枕,歡喜燭,花生蓮子,一樣也沒少。顏汐坐在喜床上,卻忽然生出一種不真實感。
大娘同三姨娘這一步棋不可謂不高明。不僅對內對外委屈了她,還為顧家找到了一個龐大的經濟支柱。
可,有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他,願不願意。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阿箏探頭進來,“阿汐,前邊兒結束了,慕容莊主正往這邊兒過來。”
她點點頭,示意阿箏退出去。心中開始有些慌亂。舉著扇子的手略有些抖了,聽覺不知怎的靈敏了起來。
她聽到慕容玦在門外喝退了喜娘,獨自走了進來。腳步一聲一聲靠近,她不禁抓緊了下裙。
他收了她手上的折扇,透過珍珠墜下的縷縷流蘇,隱約看到顏汐的臉。她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他伸手想去了她頭上的釵飾,動手的時候才發現並不像想象中那般容易,扯得她發絲淩亂不已。顏汐也不禁有些慌亂起來,“我來就好。”
慕容玦有些尷尬的收了手,輕咳一聲,“我去倒酒。”
合巹酒是他特意吩咐了的。綺逸樓的竹葉青。通透幽翠的酒液映在素白的瓷碗中分外好看,隻是這酒性烈燒舌,初香極苦,次香才能品出悠遠純綿的口感。
聽聞這是綺嬈的主人親自釀成的,一年隻出八壇,極貴,卻因著少有人能夠等到那甜味,賣得並不好。
他卻喜歡得緊。那幕後的人,大抵是喻情於酒的。他對那人好奇,便一遍遍的品竹葉青,也覺得大概有些了解那人的心思。
回過頭,顏汐已經理好了頭發走上前來。慕容玦便遞過杯去,“這酒苦了些,你若不喜歡,不喝也可”
未等他說完,顏汐便已經把酒杯接了過來仰頭一口幹了。
他默了默,便也飲盡了杯中酒。“不是第一次?”
顏汐抿了抿唇,待到那甜香漸漸從舌尖上散去才一字一字斟酌著答話,“從前待字時,母親上街去,總會捎些零嘴兒酒品。我饞酒,母親又怕我壞了禮數,就想著用竹葉青幫我斷了,沒成想反倒是喜歡上了。”
這是她親手釀的酒,一季隻釀兩壇,幽苦過後是清甜甘厚,是她期望的生活。縱賣得不好,一壇也要三十兩雪花銀,足以讓小戶人家過一整年,真正的無價無市。現下卻成了她自個兒的喜酒。
大娘自視甚高,自是不會經常出去,即便出去了也不會給她捎帶些什麼。隻是若是在娘家都不受疼愛的話,夫家揉搓起來便是更加不留情麵。何況金玉莊,娶的本就是顧家的頭臉。
“確是好酒。”慕容玦點頭讚同,“隻是合巹酒似乎不是這麼喝的。”
顏汐愣了愣,“...那...再來一杯?”
他揚眉,又滿上酒,二人手臂交互,喝起來很不方便,都撒了不少。
慕容玦事前是調查過顏汐的。這位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外邊兒風評也好。想來若不是庶出,應該能嫁個頂好的人家。
隻是今日做派,也不如傳言中那般閨秀。
他昨晚想了很多,包括她嫁過來之後將要發生的種種,隻是最終也沒有結果。
久久無言。
二人都不是話多的人,這一情境又是尤為尷尬,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饒是顏汐不怎麼拘著禮數,也說不出“我們早些安置”這樣的話來。
“...待明日,我領著你在莊子裏逛一逛。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顏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免得害怕的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她自然知道如何“歇息”,也做好了準備。隻是事到臨頭,多少也會有些...不甘心。
怎麼能甘心呢?她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衣食無憂,平安康泰地過這一生,不受拘束不受欺淩。到頭來,卻還是被人擺布的命。
眼前這個人,她了解的並不多,甚至隻剛剛說了幾句話,句句不交心,眼下卻要把自己交出去了。
而她隻是垂下眼,恭順地點頭。
慕容玦望了望她道,“不必緊張。我在外間歇息,你早些安置。”
說完便收拾了東西走了出去。顏汐鬆開掐在掌心的指甲,恍惚間才察覺,背上的層層錦帛已經濕透,額上也滿滿是汗。
雖是遲早要到,能晚些,也好。
心中突然滿是莫名的酸楚,顏汐捂住眼睛,無聲的哭了起來。
外間,慕容玦和衣躺在榻上。
她還沒準備好,他不想逼她。何況,他也沒有。閉了眼,腦子裏滿是雜亂無章的東西,脹的發疼。他不再多想,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