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夥計,”張小雲慢悠悠地走到王小山身邊,拍了拍王
小山厚實的肩膀,“有些日子沒見了吧?”王小山在心裏罵了 一 句:狗日的,敢拍老子的肩膀了。張小雲完全不是 一年前來向 他借錢時的 一副可憐相。為了那檔子事情,他企圖想用錢來進 行私了的,就來向他借了三千元去,可那女生十分頑固的家長 沒能讓他得逞。就這樣,張小雲去了校辦工廠,在一個滿臉嚴 肅的老鉗工手下當起了學徒。那個工作又髒又累。他後來又 到王小山這兒來訴過幾次苦的,並且問過王小山是否需要螺 絲帽一類的機器零部件,王小山搖搖頭說,我搞的是化工原 料,我要螺絲帽a沒用。張小雲在王小山那兒坐了半天,卻對那 三千元借款盡字不提。王小山心裏著急,嘴上卻 一毫不好意思 說。有一度,他隱隱約約地感到張小雲在有意躲避他。所以, 他對張小雲的出現和他那種大大咧咧的態度甚感吃驚。
“你它媽從哪兒鑽出來的? ’ 張小雲笑一笑說:“我能從哪裏鑽出來?”張小雲用手朝百
貨大樓旁邊的一個方向→指, “嘿嘿,我其實離你不遠。”張小 雲拉起王小山朝前走 T幾步,又甩手一指:“疇,那兒,那兒,再 往西點兒。”
王小山順著張小雲的手指望了半天,看清一家門頭上閃 爍著四個綠色的圓頭大字=
電腦名片
王小山恍然大悟.激動地打了張小雲 一拳z “你什麼時候
幹起來的?”
“上月八號。”張小雲說,“今天整一個月了。我是小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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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不像你的 。唉,逼上梁山,沒法子啊。”
王小山突然想起來了,不錯,是上月八號,他開車從那家 門頭路過時,看到有一夥人圍在門前{其中一個男孩手持竹 竿二挑著一串正在嚼啪作響的鞭炮,那是張小雲的公司在進行 開業典禮。王小山心裏有些隱隱地不高興、嘟噥道 z “操,你怎 麼不告訴我一聲?”
張小雲看出了他的不快,忙說 t “算啦算啦,老兄,今兒我 請客,算是給你賠個不是,今後生意上的事情我還得靠你呢! 走吧今晚我領你去一個好地方。”
於是,王小山和張小雲去了“香裏”歌舞廳。 臨進舞廳前,張小雲如此這般地向王小山作了一番交代,
王小山聽得有些傻眼,這才感到時光在不知不覺中過得飛快, 這兩年忙忙碌碌,他已成了過時的人物。他想,現在一年就是 一個時代,他已經落後了整整兩個時代。進了舞廳後,張小雲 朝櫃台前的兩個女子打了個響亮的橙子,小姐立即笑嘻嘻地 過來了,說等你半天了,怎麼才來呀?你瞧人家都上了桌,就我 們倆在這裏傻等二另一位插嘴道,是呀,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 張小雲說,哪能哪能,我們剛剛吃完了飯,說好了來的,哪能不 來 。原來張小雲早已提前預訂了陪舞小姐,王小山在 一旁昕 了,好一陣感動。這時,張小雲拉著那兩位小姐來到王小山麵 前,把小姐介紹給王小山 。王小山點點頭,算是答應。他在心 裏對兩位小姐做著各種比較:那大點的長得豐滿,胸前有明顯 的乳溝,笑起來時一顫一顫,甚是誘人 F 年齡小的長得漂亮 → 些,瘦小一些,看起來挺天真的樣子,她還完全是個孩子。王小 山在心裏決定了取舍。張小雲在給小姐介紹王小山時,傾盡吹 噓之詞,什麼總經理呀,大款呀,帽子 一頂頂往他的頭上扣,兩 位小姐昕了很高興,都覺得今晚沒有白等。大家在包廂入座,
服務小姐過來點了蠟燭。王小山這才發覺舞廳裏的光線很暗,
但氣氛很好,音樂在輕輕流淌。張小雲把嘴湊過來問王小山看 上了哪個沒有?王小山不假思索的答道 z 大的。張小雲笑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喜歡大點兒的。說著,就轉回頭去朝大點的女 子低聲耳語幾句,大小姐頓時點頭應著,不知是由於燭光的映 照還是別的原因,臉紅了 一陣兒。王小山不會跳舞,進了舞池 後像鴨子上了河岸,腳怎麼也不昕使喚,摘得陪舞小姐直咧 嘴。張小雲唱完一首流行歌曲後,就過來解圍,說你們不如在 包廂裏好好聊聊,嗯?一邊給那小姐使了個眼色。小姐會意地 點頭。
舞會結束以後,他們四個人一道乘車來到了 一片無人的 荒野裏,並且在那兒過了整整一夜。
王小山渾身顫抖,第一次和 位剛剛結識甚至連對方的 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發生了性關係。他在這個陌生女子豐滿 的身子上嚐到了與妻子完全不同的樂趣。他被那短暫的快樂 深深地迷醉了,幾乎就在同時,他對快樂的說法有了另外一種 解釋:快樂都是短暫的。短暫的快樂多起來,那麼快樂就變成 了悠久的快樂。他與她點上一支煙抽著,把車門打開,讓夏天 新鮮的空氣透進來。後座上布滿了那個女子身上的香水味道。 它一次次地刺激著王小山旺盛的情欲。
行了行了,再幹我就受不了啦,你瞧我這一身的水。她說。 張小雲和那個看起來小些的女子在外邊的草叢中,王小山隱 約聽著從那兒傳來的陣陣輕微的呻喚,不知怎的,心裏竟對那 女孩泛起了憐憫之情。他想,我不會摘那麼小的,良心上過不 去。張小雲簡直是個畜生!他甚至試圖打昕 一點這類女子的 來曆,可他發覺她們都嘴巴很嚴,到了守口如瓶的程度。
“我知道你們為錢……可,可就沒點別的什麼嗎?”他結結
巴巴地想表明什麼。他的意思是為什麼非要幹這個行當不可?
憑她們的容貌也是能夠找到一個更體麵些的工作的。 那女子深深地吸了口煙,從嘴裏冷冷地迸出三個字:“好
玩兒 。”
春遊之後的那個夜晚
春遊歸來的當天夜裏,王小山失眠了。 躺在床上,他的眼前老是出現 一個對他來說無疑是很刺
激的場麵,那是他在花園裏看到的 。那畫麵在他的眼前像電影 中的某個鏡頭一樣變幻無窮閃爍不定。
他能夠看到那種場麵純係偶然的巧合 。
我們不妨再來回顧一下那一天的情景 z 首先,黃昏來臨, 天色漸漸暗淡,花園內濃密的樹影,水旁邊的綠草,痕舊的木 橋等等景物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這時候不知是誰(好像是張小
‘ 雲〉說了句:咱的車還在外麵呢,媽的別讓人給摸去了!手是眾 人紛紛借口離開花園,實際上內心需要擺脫對這個陌生芝地 的恐怖和下麵極有可能帶來的麻煩 。這樣的事情他們遇到的 多了。準確點說 二 他們害怕這座花園的主人會突然從一些隱蔽 的樹叢中鑽出來與他們算賬 一一那樣的角色通常是由 一些老 態龍鍾目光渾濁的老頭來扮演的 。他們牽著 一條鳴哇叫著的 黃色狼犬,手持一件什麼工具,有時是木棍,有時是一把尖尖 的鏡頭,當然,有時候也可能是一支獵槍,雙筒或單筒無關緊 耍,反正是填足了火藥的,隻要他輕輕一扣扳機就足以使人致 命 。那些孤獨的老人往往是很難對付的,他們對工作具有 一種 超人的認真態度,一生就是這樣過來的 F 他們的性格差不多→ 律的倔強如牛無可通融 。你越是朝他苦苦哀求他就越是來勁
兒,他那由於耳聾而造成的聲音如雷的大嗓門全世界都能昕
到。現在,出於對麻煩的懼怕,他們紛紛動作迅速地走出了花 園。在經過花園由木樁組成的籬牆時每個人都習慣性地彎 一 下腰,其實他們把那個入口開得很大,拆撐了數十根木棍和荊 條,原本攀附在上麗的藤蘿散落一邊,彎腰純屬多餘的動作。 王小山走在最後,眼睛仍不停地對花園各個角落進行觀察。他 眼看著夥伴們一個接一個地走出了花園,這時候突然有一泡 尿阻止了他的腳步。他解下褲帶,繞過 一個花池,找一個牆根 撒尿。完事後他又仔細地抖落器官上殘剩的尿液,然後係好了 腰帶。這時,在他抬腿要走的 一刹那間,他忽然聽到→種很奇 怪的聲音從某 一處傳到了他的耳際,咦,這是什麼聲音?他駐 足細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聲音像一陣風吹過麥田,又像 是樹葉混合著沙粒在地上滾落,或者 一隻受傷的野鴿在地上 撲打著翅膀。少頃,王小山巳昕出那聲音來自二十米外的 一片 濃密的矮樹叢 。他一步一步往前挪動著細碎的腳步。繞過花 池,樹叢旁邊是 一株被削落了樹冠的老樹,已經頑強地發出了 幾束碧綠的校芽+樹葉吐露的氣味讓人覺得頭暈而興奮。順著 園內一條布滿青草的小路,王小山驚訝地看到了園子的北端 矗立著一座茅屋 屋頂上同樣是長滿了青革的,一隻臼色的鴿 子在屋頂上來回走動。看到鴿子.王小山有些泄氣,這讓他與 樹叢中發出的聲音聯係了起來, 一隻鴿子的確沒什麼好瞧,那 沒什麼稀罕。可是這兒的主人究竟是誰?到了什麼年代了,怎 麼還會住在這樣 幢過時的房子裏?這真是一個難解的謎。但 王小山沒心思去解開這個謎,他隻對那個聽起來很刺耳的聲 音感興趣,準確說來,那個聲音就像是在做愛,他想不明白有 什麼人會在這兒做愛 。對他來說,這兒真是太荒涼了,這兒應 該是動物們的樂園 。但眼下的問題是,這兒是有人居住的,透
過草屋前的種種跡象表明,在這兒居住的絕對不是風燭殘年
.的老λ,比如,他清晰地看到了門前:的石凳上放、著一把二胡和 一把小提琴,它們與這個廢敗的花園顯得格格不入卻又是十 分協調的。 r 這兒有水,有音樂飛像個世外桃源 .
王小山有點索然寡昧,但又不甘心,他販手跟腳地接近那 個小樹林,透過密密麻麻的枝葉,眼前的畫麵促使他揉揉眼 睛,禁不住暗暗地吃了 一驚。
那的確是一對剛剛做完愛的男女。 小樹林像一麵牆t圈出了 個安全地帶。樹林內有一片空
地,空地上長滿了茂盛的青草,兩棵參天的大樹豎立在矮樹叢 的中心,他們就坐在兩棵樹之間,低聲地說話 。他們完全忘記 了身外還有一個嘈雜的世界,忘記了危險已經朝他們包抄過 來。此時,五月的白天就要結束,薄霧就要降臨,天空投下月亮 的影子。男的站起身,穿好了衣服,在草地上踱著步子,嘴裏還 不停地說著什麼 。他一會兒皺起眉頭, 一會兒又笑起來,臉上 充滿了自倍的表情 。王小山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這時,他看 到女孩也站了起來 ,並且嘴裏發出了一種十分悅耳的聲音。她 在草叢裏自由奔走i腿修長而健美, }縷黑發遮住了眼睛,車 滿雪白的乳房上像是綴有無數小小的神秘果實……王小山呆 呆地看著她,被她驚人的美貌所震撼,長了這麼大 ’,他從未見 過這麼漂亮的姑娘,從來沒有一 一這自然的造物,這林中的神 靈!王小山雖然不信神 但《聖經》中亞當和夏娃的故事還是昕 說過的,奠非這是亞當和夏娃降臨於世?曦,那柔軟的艘肢,那
一臉的精純 。 . ,
“嗯,她可真是一個天下難找的小尤物啊..… 他這麼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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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走丁萃兒
一連兩個晚上,王小山都沉浸在對那座花園的追憶和遐 想之中,那座花園像 一隻鳥一樣一直在他的眼前飛翔 。是夢是 真?他甚至開始了懷疑,懷疑那一天看到的 一切不是真的,有 時候事情就是這樣,這絲毫都不奇怪。這是由生活的特性決定 的一一 生活的特性轉瞬即逝,它常常讓人感到剛剛經曆過的 一切已經化為了一片烏有,仿 佛昨天夜裏一個內容虛幻的夢 境 。
為了證實一下那座花園的存在,王小山在經過一番折磨
後終於打定了一個主意。
王小山住在城區 一幢五室一廳的寬大寓所裏,這幢房子 是他花了三十餘萬元購買的,後來裝修又花掉了五萬多元,添 置家具花掉了近八萬元,這房子的總價錢應該接近五十萬了, 所以王小山給它取了個很別致的名字:“五 O別墅”。’在外人看 來,“五O別墅”大概是個神秘的住所,比如它的寬大的院落 , 離離的院牆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鐵絲網絡,還有它平日格外 的寂靜和夜晚的格外嘈雜,總是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它的 主 人對周圍居民的 冷淡表情等等,無 一不牽動著人們的目光。那 目光裏有好奇與厭惡,羨慕或嫉妒,也有卑視與不屑。“五 O別 墅”給王小山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優越感,能有 一個完全 屬於自己的生存空間,這真是 一種無法言說的幸福 。在那幢空 空蕩蕩的房子裏,他可以幹一個男人想幹的任何→樁在別人 看來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可以一進屋就赤身裸體地練習啞鈴, 也可以對著鏡子擠他那一臉層出不窮的粉刺疙瘩。當然,有時 候他也會拿出久違多年的飛鏢朝著某個目標發狠,回想著從
前的日子,心裏便會滋生許多的仇恨 F 有時卻是把已經出現了
許多小洞的沙發想象成那些不守信用的客戶。“五 O別墅”還 經常光顧一些塗脂抹粉年齡不等的女人,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那些女人來去如風飄她們在王小山的床上施展一夜後往往在 第二天早晨就會忘掉剛剛說過的某些甜言蜜語,此後與王小 山形同路人。“來的快去的也快,你連她們的尾巴也抓不住。” 對此,王小山不兔心生一絲怨恨之惰。“與這些女人混得多了, 你就會感到和多喝了一杯自開水沒什麼兩樣-”
,到“五O別墅”來的次數最多的要數男孩馬光了,他曾對 王小山透露說他目前的最大願望是能夠給王小山當上私人保 鏢。“你它媽別折煞我了.”王小山當即拒絕了他。事後王小山 說:
“你要真閑得無聊,我借你一千元錢作本,你可以去組織 一個‘老鼠會’ 0 ""什麼叫‘老鼠會’?”馬光瞪大了眼睛,“我怎 麼沒聽說過。”
王小山便把“老鼠會”的事講了一遍.講完之後,他對馬光 說:“你去做吧,搞好了可以發大財的。”?這不是違法嗎?”馬光 有些擔心。“什麼違法不違法!笨蛋,不違法怎麼發財?你看 、 我幹爹……”接著,王小山又對馬光講起了幹巳三的發家史。
“喂,馬光嗎?你過來一下。”
這天早晨,玉小山身著 一件短褲,洗漱完畢,蹲在衛生間 的馬桶上進行每天一次的大便排泄,一邊打開大哥大,撥響了 馬光家中的電話。 二十分鍾後,馬光趕到了“五 0別墅”,看得 出他昨晚沒有睡好,一副梯情委頓之相。王小山正坐在沙發上 等他。“昨晚幹什麼去啦?”他問馬光道。馬光說 J我哪兒也沒 去,看了會足球就睡了 b 我爹盯得緊,他現在哪兒也不讓我
去。”王小山笑了笑說:“那你一定是‘心為美人手為妻了’,可
憐的孩子。”
馬光臉紅起來,支吾道:“這有啥法子呀,王哥,我真想盡 快改變目前的處境。你就幫兄弟 一把嘛,你有的是辦法。”
王小山麵孔嚴肅起來:
“雞巴!”
他說:“那我問你,上次交你的事辦得咋樣了?”
“你是說‘老鼠會’?”馬光皺著眉頭,“別官媽提這壺了
,,
馬光把這些天來如何組織“老鼠會”的情況一一彙報給王
小山。他為此事幾乎跑遍了全城,嘴皮子差不多都磨破了,可 人家一聽說他目前尚是個待業青年,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可 信度差,沒人願意參加。
馬光說 z “人倒了黴喝涼水也塞牙的。王哥,你還是讓我幹 點別的事吧。”
這樣的結果早在王小山意料之中,他本來早想好了詞的: u這點事你都幹不好,你還能幹什麼呢?”可話到嘴邊就又咽了 回去,因為馬光目前的處境讓他想起了幾年前的自己,禁不住 動了惻隱之心。不錯,人倒黴了真是喝涼水也塞牙的,這是一
.、 個不可否認的定律。
於是,王小山站起身來,切入正題:
“現在有一筆買賣咱倆 一起來做。成功後我給你兩千元酬 金。不過,你答應我對此事要嚴格保密 J
馬光聽著,點著頭,漸漸地眼睛放出了激動的光芒。
第二天,他們開著車,再 一次來到了那個神秘的花園,並 且連哄帶騙地讓草兒上了他們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