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盛開的石榴花05(3 / 3)

這時,腳下傳來一陣呼喚聲,稚聲稚氣的。

“爸爸,我讓你你背背我。”這“命令”不容置疑。

女人就探頭向下望,發現亭子下麵一個男人已經把一位小女孩頂在脖子上,女孩像個調皮的男孩,口中還一個勁兒地喊:“駕!駕!”男人把自己弓成一頭牛,女孩興奮地滿臉通紅,手舞足蹈。

男人、女孩和周圍的花草構成了一幅天然的遊樂嬉戲圖。女人的心中湧上一股別樣的心緒。

女人生怕驚動這對父女,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終於來到土山的最頂端。耳邊沒有了女孩和男人的說話聲,女人原有的失落重又升騰起來,籠罩了整個心房。女人兩眼直視前方,她在心裏告誡自己要像現在這樣,把眼光放得長遠些。

山頂的亭子比較熱鬧,這裏不時有些小風,給炎夏的人們帶來一絲清涼。亭子裏坐著的是幾位老人,個個搖著小扇子,一派悠閑自得的模樣,不時從這些老人那裏飄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

女人突然很慍怒,這些老人怎能在這裏無故發笑。這種沒來由的氣憤讓女人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爆發了出來。女人尖細的叫聲把亭子上方停泊的小鳥嚇得撲愣飛跑了。

女人說:“你們是不是在嘲笑我?”

幾位老人呆了呆。其中一位老人還在笑,並且開口對女人說:“姑娘,你有什麼傷心事嗎?”女人更加惱怒,兩眼卻像噴了火,不知是不願回答,還是過於激動說不出話。

“爺爺”,這時小女孩不知何時跑上亭子鑽到老人的懷裏,親切地呼喚著。男人緊隨其後,輕喚了一聲:“該走了,爸,有風,身體要緊。”老人緊緊抱了女孩,兩眼溢出兩行混濁的淚。

旁邊的老人見狀安慰老人:事情總會過去的,剛才你不是還勸說我們嗎?怎麼輪到你反倒想不開來。

這時,一個意外發生了,男人一把上前抱緊了從爺爺懷裏掙脫掉的女孩,略顯胡須的臉和女孩的臉貼在一起,有淚從男人的眼裏流出。

女人目睹了這一幕,心裏也酸酸的。女人第一次被一個男人的柔情感動。莫非這家人有什麼更傷心的事!

老人抹一把淚對女人說:“你看,女孩很快就沒有媽媽了,她媽媽看不慣我孩子沒出息,我看不是挺好嗎,我兒子甘於平淡的生活,看著別人住上了別墅,開上了小車,我兒媳婦就有了想法,獨自離開了。從此以後,我爺倆就守著這個孫女過日子嘍。生活其實很簡單,可你們年輕人為啥偏偏想的恁複雜呢?”

這些話句句擊中女人的要害。生活其實很簡單,人們往往因為自己的欲望把生活複雜化了。剛才男人抱著女孩啜泣的畫麵定格在她的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

女人打定了主意,她要重新振作起來。她心裏始終有一個永恒的牽掛:愛自己的男人和一個十分可愛的兒子!

女人走後,老人滿意地看著男人,讚賞地說:“還別說,我兒子反應挺快的。”旁邊的老人湊過來說:“老胡,這是你挽救的第幾個家庭呀?”

原來,老人是法院的一名退休法官,一生最見不得家庭破碎,這會給孩子造成多麼大的傷害啊。他就自發地和兒子、孫女自導自演了這出戲。

包庇

這幾天,李老師被退休的事攪得焦頭爛額。老伴有病,兒子生活不能自理,全家人就靠李老師一人撐著。如果退了休,工資就會少拿,而自己又沒有一技之長,上哪兒掙錢來養家糊口?

縣裏下了文件,對五十五歲的男教師“一刀切”。校長也顯得很無奈。

下午,李老師趕到學校,其他老教師都在喜氣洋洋地領表填表,惟獨李老師坐在一旁心亂如麻。正發呆間,校長笑吟吟地來到他麵前問:老李,你怎麼不過來?李老師下意識地伸出手,以為校長遞給自己的是一張退休表格,接過拿到手中一看,才發覺是一封信。

李老師展開信,隻有短短的幾行字:

尊敬的校領導:

你校李××老師,因家庭情況特殊,盼妥善安置其退休事宜。

落款是市教委。旁邊還有縣教育局領導的批示:一定要妥善安排李××老師。李老師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年,李老師接的是初二(3)班,這是全校最亂的一個班。有個叫明洲的同學是最調皮。一次,明洲偷偷吸煙,把別人的被子燒了個洞,差點釀成一場火災。學校做出要從重處罰的決定。李老師極力阻止。最後李老師在全校師生大會上作了很深刻的自我檢討。後來,明洲同學很爭氣,成績一步步跟上來,升入高中,進入大學……

李老師眼眶一熱。信的結尾寫著:老師,您隻是想在晚年繼續發點光,發點熱,當初您包庇了我一回,現在,我也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包庇您一回……

撿到一個錢包

清早,老李的的兒子小亮就跑來了,說是撿到一個錢包,裏麵有三千塊錢,不知怎麼處理。

老李把兒子的話學說給老伴聽,老伴一聽急了,掙紮著從床上起來說,不管有多困難,一定要還給人家。

小亮這才說,是自己去八裏溝景區的時候在路上撿的,怕是旅遊的人丟下的,怕是這失主不好找哩。老李的老伴更急了,人家這該多急呀,一定要找到。看看裏麵有沒有其他的物件,好辨認呀。小亮說,有個身份證複印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的?

這就好辦了,老李的老伴說,我們一起去找找看。

這天,天氣晴好,是個出遊的好日子。小亮早早地開著私家車來接老母親了。老母親說,我們按你撿的錢包上的信息去找找看。那當然,小亮說,我們到那兒以後就去聯係風景區裏的人。

載著母親來到八裏溝,這裏風景怡人,一派春天的景象,萬物吐綠,綠草如茵。小亮攙扶著母親一級一級地上著台階,後麵跟著孫子、孫女,是全家出動呢。

好多人都看過來,都說,這老婆婆好福氣哩,有這麼多陪著。

過了橋,就開始上山。山半腰,據說是風景區設的一個外來客人接待點。母親說,或許到了那兒就問得更詳細些。小亮,當然,我們就是奔那去的。

到了地方,小亮把身份證複印件遞過去,年輕的服務員看了看,說,我們每天都接待那麼多人,沒太大的印象。

那就再往上走走。小亮扶著老母親往上走。一路走來,老母親碰見一個攤位就讓小亮拿出身份證讓別人認。都是搖頭,說不認識。

到了山頂,一無所獲。倒是好景色吸引得一家人流連忘返。議論紛紛,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無奈,打道回府。小亮說,不行,我們到附近的南坪郭亮景區看一下,這兒和它們是連在一起的,說不定客人是去了那兒呢。

老母親一聽,一下又來了精神,可不是嗎?去看看,結果呢,結果也是一無所獲。

老母親每天都是念叨著,小亮,你得讓老媽把那個人找著呢,丟了錢該多著急呀。是,我明白。小亮說。

沒多久,母親就去世了。

小亮處理完母親的後事,給朋友打電話說,謝謝你給我出的主意,我老母親長這麼大了,連自己家鄉的景區都沒去過,我借用你的身份證騙她遊遍了景區,她可以安心地去了。

朋友說,你在你母親的忌日別忘了把事情的原委說給她聽,否則她去那裏也不會安心的。

請你再看我一眼

?

這是林老師最為關鍵的一節課。林老師馬上就要升高一級職稱了,還缺一個重要的條件,就是得有一節優質課。所以,林老師對這節課格外上心,生怕出了什麼岔子。可氣人的是,班上的搗蛋大王小威還是出了個洋相,怎能不令林老師生氣。

那天,林老師正上到得意處,忽聽教室裏爆出一聲:“誰下了一個蛋?”林老師心一緊,怕什麼來什麼,這和準備好的課有出入。他用眼角瞟了一下講台下麵,就看見小威站了起來,正朝前麵地上瞅來瞅去。要知道教室後麵坐著教研室聽課的專家。林老師沒說話,耐著性子把課講完。一下課,他就把小威叫到辦公室。

“你知道你的行為會給我帶來什麼影響嗎?”林老師聲色俱厲地問小威。

小威脖子梗梗地,不屑地回答:“不知道。”

林老師氣壞了,這節課關係到自己能否取得優質課的條件,這也關係到自己評到高一級職稱。

林老師發了狠:“你給我解釋一下,你說的下了個蛋,什麼蛋啊?”

一問這話,小威來了精神。話像連珠炮:“我也不知道誰下的,前麵座位底下有個乒乓球呢。”天,小威說的蛋是指乒乓球。

林老師更加生氣了,他苦口婆心地說:“小威,你能不能在關鍵的時候少出點洋相,我是不是得給你磕個頭才肯跟我配合啊?”

小威擺出了一貫軟硬不吃的架勢。林老師做出決定:“你盡快地給我寫出檢查,否則就不要上課啦。”

第二天,小威沒有把檢查如期交給林老師。林老師責令小威站在門口。

快中午的時候,林老師接到校長的電話,讓他火速趕到校長辦公室去,有重要的事找他。

等林老師來到校長辦公室才明白,他上午對小威懲罰的這件事已經擴大了。正好被縣上下來督查學校教育的記者碰個正著,人家已經攝了像,這可是關係到學校鐵榮辱的事情。巧的是,這名記者被正在巡查的校長遇見了,就生拉硬拽地請到校長辦公室。林老師聽明白是怎麼回事,腦袋“嗡”一下就成了空白。教育局三令五申不得對學生體罰和變相體罰,這會一票否認的。林老師對這位記者又是認錯又是鞠躬,就差磕頭作章了。人家才答應放林老師一馬。等記者一走,校長把林老師狠狠地訓了一頓。林老師也感到自己做的過了火。林老師年年都是優秀,要不是這次關係到自己評職稱,自己斷不會發那麼大脾氣,更不會犯那樣低級的錯誤。他從校長室裏出來,就直接去了小威的家裏。

林老師一直心存疑慮,小威不服管教,肯定和家庭情況有關。這次一定要弄個明白,好借機把這個學生扭轉過來。

來到小威的家裏,林老師心裏就是一陣震顫。這是房子嗎?簡陋的土壞房,正好臨大路,想要進屋還得攀爬一截土台階。林老師詢問小威的父母,從屋裏走出一位老奶奶。眼神還不好,瞅了林老師好一陣兒,才絮絮叨叨地說:小威的父母去外地打工了,是不是小威又惹禍了?你不知道啊,這小孩調皮,靠我這個老婆子撿破爛養活他,有什麼事你擔待點。林老師聽了,鼻子一酸,沒想到小威生活在這個環境裏,自己這個老師當得太不稱職了。

回到學校,林老師決定找小威好好談一談。還沒等他去找小威,班長李英傑跑來,說老師不好了,小威說要輟學,正要回家呢,我們留他留不住,您趕快去看看吧。

林老師來不及喝口水,來到教室,卻發現小威已經走到了學校大門口,想喊已來不及了,林老師心潮澎湃,他緊緊盯著小威的背影,口中喃喃道:“小威,請你再回過頭看老師一眼吧,哪怕隻是一眼,是老師對不住你,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回來。”

想和父親說說話

父愛似山,母愛如水。父愛剛強,母愛柔韌。從小到大,我無時無刻不感受著母親的關心和嗬護,卻很少愛到父親的愛撫。因為我在眼裏,父親過於嚴肅、過於呆板了,直到有一天……

我大學畢業後,進了當地一所學校教書。父親對我說:你要好好幹,今後你就要走自己的路了。我點點頭,雙方就沒了話。我和父親就是這樣,向來說話超過不過十句。總之,就是沒有共同語言。

後來,我在工作中受到了挫折,便邀朋友去酒館喝酒,吃飽喝足後回到家,跟母親打了個招呼倒頭便睡。母親在旁邊不停地問:喝酒了?我“嗯”一聲。又問:有事嗎?出什麼事了?我不耐煩地說了句“沒事”就用被子蒙住了頭。我腦子裏想著工作中的失意,心裏亂成了一團麻,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我聽見父親幹木匠活兒回來。母親對他說:小慧今兒不知咋了喝了酒,叫他吃飯他不吃,該不會出了啥事了吧?父親生氣地說:那麼大個人了,能出啥事?話音未落,我聽見腳步響,趕緊閉上眼裝睡。我感覺到一雙沾滿木頭香味的大手悄悄地掀開了我的被子。停了一會兒,聽到“唉”地一聲歎息。母親開了口:你就不能和他麵對麵談談,老是背地裏偷偷看他,從小到大,他一睜眼你就繃著臉,像欠你兩斤黑豆似的。父親用他那略顯蒼老的聲音說:我隻怕都寵他慣他,今後他的日子長著呢,有多少風雨都得自己扛。然後,我聽見那熟悉的放水洗手的聲音。

父親一直背地裏偷偷地看我,我怎麼不知道?我一下愣了,原來父親並不是我想像中那樣呆板,父親還是愛我的。我豁然開朗:無論我身在何地,其實我一直都在父親用身板遮擋的陰涼下生活啊!父親的話在我耳畔炸響:有多少風雨得自己扛!我一下子從沮喪中解脫出來。

我下定決心,明天主動和父親說說話,“工作的事情和爸爸談談”,不管說什麼,生活瑣事,事業理想,什麼都好,就想坐下來和父親談談心。

聊天這種病

和萍萍聊天是在那天傍晚,偶爾的搜索發現了一個網名叫萍萍的女孩,這讓他的心怦然一動,眾所周知的原因,誰會用一個真名字在網上瞎逛喲?看來這是個真誠可愛善良的女孩子。他信手把萍萍加為了好友,很快得到了回複。

阿慧為此興奮不已。

“在嗎?”很客氣的打招呼拉開了兩人聊天的序幕。

對方的確是個真誠的女孩子,沒多久就對他講自己是位高中剛畢業、很快就要上大學的大學生。

他試探地問:“你長得漂亮吧!”對方立即說:“那當然,別人都這麼說。”

他笑了,好可愛的一位女生!

他沒有其他的話題可聊,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說自己打算出本書,想找位讀者寫幾句話。後來,他一想,何不讓她寫個序言呢。

“嘀”一聲,把這個想法發了過去。

對方猶豫了一下,就毫不客氣地答應了下來,嘴上說:“我文才不好,我喜歡的是英語,將來希望做翻譯。”

直言不諱的話語鑽進了他的心底,在網上很少有人能這樣對他說話。網絡上都是穿著馬甲把自己隱藏得很深。他斷定這是一位超純潔的女孩子。他有了某種向往,他迫切想了解這個女孩子,不知為什麼,有種東西勾起了深埋在他心底裏的那種情愫。

他與萍萍聊了很多。他把自己的手機號碼也給了她,就是盼著多一個聯係的方式。他不斷地發些小文章給她看,沒有絲毫賣弄的意思,就是想讓她看看,聽聽她或好或壞的評判。他的另一半是從來不看他的文章的,這讓他感到很欣慰很滿足。

慢慢地,話題就多了起來,也更加寬泛起來。萍萍給他講了好多家務事,他很耐心地聽著,不時地插進去幾句話,後來她還給講了他的男朋友。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對那個男生厭惡起來,這麼可愛的女孩不應該有他來嗬護。這是在吃醋嗎?他突然笑了起來。萍萍又對他說,她頂討厭那個男生了。他樂了,發自內心的喜悅。不知為什麼,他心裏生出親近女孩的願望。

這天,他和萍萍聊得忘了時間,整個人都飄起來了。他大著膽子對萍萍說:“我一個人在家與寂寞相伴,你能不能給我說點好聽的話啊。”

對方可能是愣了一下,隨後屏幕上顯示出:阿慧,乖哦,要聽話,早點睡。

這讓他心跳加快,他感覺到了某種幸福的愉悅。

淩晨了,他還沒有睡意,心裏的願望越來越迫切,話語也越來越露骨。他像中了毒想和萍萍說話。可終究得有下線的時候,她發過來:“晚安,阿慧。”他也發過去:“晚安,萍萍。”她又發了一次,他也發了一次,一個接一個,她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他忙不迭地表示同意。“那我再陪陪你。”

他一再要求對方給他說些好聽的話。萍萍就把同學們閨房裏說的話發了過來。他麵紅耳赤,但很快活。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片久旱的沙漠得到了一滴甘露的滋潤。他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突然停電了,他悵悵然地回去睡覺。他躺在床上罵了電業局8888遍。很靈驗,又來電了。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萍萍還在。他長噓一口氣,給萍萍發過去一個笑話,又開始央求她給他說些好聽的話。萍萍顯然是累了,點出“欲聽好聽話,明晚趕早”就下了線。

他又失魂落魄地躺在了床上。

故事還能繼續下去嗎?

能,不久以後,萍萍又上線了,她給他講了一個故事:她說她的兒子整日沉浸在網絡裏不能自拔,自己不相信網絡能有這麼大的威力,現在她明白了,全是孩子入迷全是因為他這種人挑唆的。

他一下子僵在那裏,忍不住想,自己給孩子樹立了一個什麼樣的榜樣呢?

好心人,請你留下來

常明中學是一所豫北地區新建的最大的鄉村中學。新來的劉校長鼻梁上架著一幅金邊眼鏡,文質彬彬,顯得很有涵養。新組建的領導班子意氣風發,個個摩拳擦掌要做出一番大事業。他們在教師會上表態說,要與城裏幾所名校一爭高低。

這天,胡老師在校門口值班,他很認真地登記著來客的情況,正埋頭寫著什麼,有人急匆匆闖了進來。胡老師抬頭一看,額頭就擰成了疙瘩。進來的這個人穿得邋裏邋遢,嘴巴上還掛著兩條鼻涕,嘴裏咿咿呀呀嘟囔著什麼。胡老師趕緊走上前攔住他,問:“你找誰?”

來人瞅瞅胡老師,足有一分鍾,把胡老師瞅得心裏直發毛。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怕臉上粘上什麼髒東西。“我找校長。”來人終於開了口。

“你認識我們校長嗎?”胡老師腦子飛快地轉動,想找尋出一些蛛絲馬跡。

“校長是我兒子!”來人大大咧咧,趾高氣揚的樣子。

這個回答把胡老師唬了一大跳。我們的校長會有這樣一個父親,校長的父親好像也是在某個單位供職吧。胡老師似信非信,懷疑地打量著麵前的這個人。

來人又說:“我是來給我兒子把門的,別讓壞人鑽了空子,會害了我兒子。”

胡老師聽出來人話裏有話,就問:“什麼壞人呀?”

來人瞪起了小眼,聲若洪鍾地說:“你不知道嗎?有人給我兒子送禮,蓋成違章建築,出了事,我兒子才免了職。”

胡老師一聽,這哪跟哪呀。我們學校是新建的,這人怕是走錯學校了吧?胡老師想到這兒,就要攆他走。

來人挺倔,站在那兒像棵鬆樹,紋絲不動。嘴裏直喊:“我給我兒子守大門呢!”

吵吵嚷嚷中,引來了校長和政體處趙主任。趙主任是常明鎮人,他一眼看見來人,連忙對校長說:“這人是個瘋子,是氣瘋的,就是咱鎮裏邊的老校長趙明的父親。”

趙明是當地的名人,原來常明鎮有所初中,因為蓋的樓房是危房,樓梯出現問題,造成幾名學生丟了性命,校長被撤了職,後來查出來,是受了賄,關了進去。來人就是趙明的父親,整天就隻念叨要給兒子守好門,受了刺激發了瘋。

聽完趙主任的介紹,劉校長說:“他想在這裏,就讓他呆著吧。”

從此,這個“瘋子”就整天呆在門口,有時來個人,他能上前盤問半天:“是不是來送禮的?該不會是想承包工程吧?”經常把來人弄得哭笑不得。

“瘋子”星期天也不休息,一晃幾個月過去,他沒誤過一天,真正做到了風雨無阻。有時,有人見他咳嗽,就對他說:“歇歇吧”。他把脖子一梗:“我得給兒子把好門呢!”

學校還有一些後續工程沒有完工。有的工程還得招標,節假日裏建築商就追到學校裏找校長,手上當然不會空著,但都被“瘋子”擋了回去。

一次,有人拎了袋子來了,“瘋子”伸進去手摸出兩瓶茅台,隨手扔在一處草叢裏。來人就生氣,張口要罵,“瘋子”說:“我得給兒子把好門呢。”來人就噤了聲,無可奈何地往回走。

又有一次,有人夾著皮包來了。他照例要檢查,從裏麵一下掏出厚厚的一遝鈔票,隨手一揚,花般飄落一地。來人隻好悻悻地離開。

這種事多了去了,誰都知道學校裏有個“瘋子”。當然,市局領導也知道了,並且不少人還吃過他的閉門羹。有人就給校長建議,撤掉那個看門的,影響形象。校長就耐心地給對方講“瘋子”的身世,講著講著,校長臉上就寫滿了感激。對方聽了,就默不作聲,再不提撤換“瘋子”的事。

後來有一天,“瘋子”沒有來。第二天,仍然沒來。校長說:“學校好像少了什麼似的。”老師們也說:“是啊,好像少了很多。”

終於,噩耗傳來,“瘋子”走了。走了,我們這兒把死了叫走了。

埋葬“瘋子”的前一天,校長和學校的全體教師專程趕過去給他開了個小型追悼會。最後,校長在悼詞中充滿深情地念道:“他是我們學校的守護神,是我們學校最尊貴的客人,好心的客人,請你留下來吧……”

好多老師都說,那天,校長哭了,並且還說,他們第一次見到劉校長淚眼迷蒙的樣子。

五十斤小米

每當聽到這些聲音,他就感到格外的興奮。那聲音似天簌,讓人難以忘懷。“這是沿村的小米——自己家種的,石碾碾的——”那拖長的聲音餘韻悠長,他聽到後,總是浮現出年少時的情景。

那時,他家也種穀子。穀子熟時,得有人看管。看啥?鄉下人叫小蟲,其實就是麻雀。這小鳥,繁殖得厲害,它們專門禍害穀子這種莊稼。於是,莊稼人收割前都要進行一場“穀子保衛戰”。

有人出死力去地邊看守,但會耽誤做工。也有人用破布紮一個假人,兩根棍子支起來,有布纏繞著,像個人一樣矗立在地裏,假人也當真人使。一段時間內,小鳥也不敢近身,隻遠遠地嘰嘰喳喳。可沒過多長時間,就發現了端倪,假人也就沒了作用,它們就開始大模大樣地下來啄食,讓莊稼人顧此失彼。因此,穀子也就顯得彌足珍貴。

小亮家種著一畝多穀子。每到收獲的季節,穀子就成了大家爭相搶購的熱門東西。一晃眼的工夫,小亮進城工作也十多年了,身邊的人都升了科長、局長了,心裏就開始不平衡了。他多少總結出一些規律,要想升,得送禮。

送什麼好?不像電視裏說,送禮就送腦白金。現在時興的是送綠色的東西。比如老家的小米。這可是得天獨厚的條件呀。小亮家產小米!

小亮專程回了一趟老家,把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小亮的父親七十掛零,聽了小亮的話,沉思良久,說,兒啊,你真能更進一步?小亮說,現在城裏都興這個,這個在某種程度上比黃金白銀都值錢呢,城裏人都稀罕這個。小亮的父親說,這個我知道,前段時間三鹿奶粉,後來又是地溝油、什麼藥物韭菜,長得比蔥都大,這不都坑害你們城裏人嗎?小亮的臉微微一紅,可不是嘛,爹,咱家的這些東西可都是綠色食品,拿到城裏都是寶貝。

讓我想想。小亮的父親說。

小亮一直等著父親開口讓他把那五十斤小米帶走,等來等去,沒了消息。

這天,小亮休息,專門驅車回了趟老家。

見到父親,小亮問,爹,我把那五十斤小米帶走怎麼樣?小亮的爹幽幽地說,我把小米都給了你表姐,聽說她生了小孩,奶不夠,吃小米、紅棗,大補。

小亮一聽,生氣地問,她隻是表姐,比你親兒子升職還重要?

那想到他爹比他還生氣,說,那是一條命,比你的破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