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就在失敗隔壁 第四章 你是一處風景
她的名字叫安全
李安全是我們班主任的綽號。因為常常掛在她嘴邊的就兩個字——“安全”,被大家喚作李安全。她四十歲左右,長得矮矮胖胖,還黑黑的,但說話一直和和氣氣的,是民辦教師轉正過來的,她經常自嘲說:“我水平不高,大家平平安安的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你們給我起的這個名字挺陽剛的。”因為她平易近人,我們都和她比較親近。
安全教育始終是學校工作的重點之一。每逢學校例會結束,我們就能看到班主任李安全笑咪咪地走進教室,她先“咳”一聲,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後嚴肅地說:“強調幾個重要的事兒,第一件先強調——”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安全”。接著就是我們班的一個保留節目,一段經典對白:
李安全:“下雨天——”
她剛開頭,我們就在底下喊:“防滑防摔!”
“天氣炎熱——”
“防中暑!”
“上下樓梯——”
“輕聲慢步靠右行!”
……
最後,大家哄堂大笑。她也不生氣,等大家笑夠了,才補充一句:“安全可不是兒戲哦!特別是路遠的同學回家時一定要結伴而行,不像我就住在家門口。”說完,還故意擺出一副得意的神情。
那年五月十三號的下午,李安全老師一臉莊重地來到教室裏,她語氣凝咽著對大家說:“同學們,昨天,我國四川發生了罕見地震,破壞極其嚴重,嚴重摧殘了人們的生命,這就要求我們必需了解一些防震的知識。”隨後,她還給我們分發了幾張防震的油印紙。這可是她自己花錢跑到網吧裏下載給我們印的。她說有些災難我們避免不了,但我們可以盡可能地減少損失。大家回去後一定要好好學習,必要時也要講給父母聽。
緊接著,李安全又給我們油印了許多防雷防火以及防電的知識,她讓我們整理在一起,作為一個生活必備資料保存起來,讓我們對安全有了更深層次的認知和理解。
日子像流水一樣一天天過去。這天晚上上自習課,我們的曆史老師讓我們去看一個教育影片《林則徐禁煙》,學校裏沒有影片播放室,老師就借用了離學校不遠的鎮禮堂,那裏的條件要好得多。我們也看得津津有味,哪知結束我們回去時,天不作美,下起了雨。曆史老師組織我們按秩序排好隊回學校去。這還用說嘛,李安全早給我們講過了,走馬路要注意交通規則唄。有嘴快的男生吼叫著。路不算遠,可雨下得急,一眨眼的工夫就像千軍萬馬奔馳而來。路上的車輛明顯速度加快,一輛輛像箭一樣向前方射去,濺起的泥水噴灑開來,稍不留意就一身泥漿。突然,有位女生尖叫著:“看!那兒有人被撞了!”大家一起朝手指的方向看,路的對麵,昏黃的路燈下若隱若現有位矮個子被一輛三輪車撞翻了。幾個男生要跑過去看個究竟,被老師製止了。這時,旁邊超市裏躥出幾個人,抬起地上的人,迅速攔了輛出租車奔市裏的方向去了。
回到學校,我們都成了落湯雞,到宿舍裏換了件衣服,不知怎麼我們都想起了出車禍的那個人,不知那人怎麼樣了?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我們忽然很想念一個人,那個成天把安全掛在嘴邊的人——李安全。
第二天,噩耗傳來。李安全老師出事了。
據李安全的家人說,放學的時候,曆史老師告訴她要去外邊看影片,她就一直放不下學生,擔心學生路上出事。後來,又下起了雨,就不顧自己還發著燒吵著鬧著非要去看看,剛出門就隱隱約約看到路對麵自己的學生排成隊正在過馬路,可就在這時候,她發現一個小個子學生撐著傘跑過馬路,她的左側,一輛黑色的轎車急馳而來。李安全一個箭步衝過去,那個學生得救了,她卻倒下了……
淚水瞬間就模糊了我們的雙眼。
從那時起,我們的老師還是經常提醒我們注意安全,隻是說的時候,班上再也沒有哄笑聲,都是一臉肅穆。我想,一提到安全,大家的眼前一定都浮現出那個矮矮胖胖的,說話和和氣氣的身影,她的名字叫李安全。
養豬賣豬
我們養兩頭豬吧,飯吃不完扔掉挺可惜的。當白嫂跟白哥說這話的時候,眼裏滿是憧憬。
白哥自然知道,她並不是心疼這剩飯剩菜,這剩飯剩菜才有多少,能養活兩頭豬?
說幹就幹,兩人很快就打聽出村裏有家養豬戶要賣豬娃。他們早早地到來,挑選了兩隻長白豬娃。這豬娃真漂亮,白白胖胖的,白嫂湊近看,伸出手來,那兩頭小豬娃就用嘴馬舔她的手,癢癢的。當即拍板,就要這兩隻。
回到家,把西屋地基用圍欄圍了,還搭了一個窩,就算給兩隻豬安置了新家。每天,白嫂就把剩飯盛了放進槽裏,小豬拱著,“唧唧”地吸吮著,看著可愛的小豬,白嫂欣慰地笑了。
可小豬也和人一樣,會生病。有天,小豬窩在窩裏不出來,白嫂進去用手一摸,壞了,怕是發燒了。她抱起這隻發病的小豬去了村衛生所。村醫李大頭笑著說,你比伺侯小孩子還盡心呢。白嫂說,這是條命哩。村醫打了針,說以後別抱著它亂跑,跟我說一聲,我去。養豬的都忌諱這個,萬一是什麼傳染病可就壞了,它一傳染起來就一窩,甚至能影響整個養豬場。白嫂嚇得臉煞白,緊張地問,這次得的不是傳染病吧?那當然不是。李大頭笑著回答。
很快,家裏的剩飯已不滿足小豬的需要了,不,是大豬了。白嫂就跟白哥商議,是不是買點飼料?白哥說,現在報紙上,電視裏老報道瘦肉精的事兒,飼料怕也不是好東西。那我就割青菜喂它們。
每天,白嫂就跑到地頭找野菜,回家剁碎了,摻在飯裏喂豬。豬很爭氣,慢慢地大了起來。
聽說村口的小吃店天天都有剩飯,白嫂就跟白哥商量,是不是買回來?白哥一聽,那是咱本家,我是問問。一問,果然人家說,自己一家人,不說錢,談錢傷感情。反正也是扔的東西,也不用麻煩我找地方處理了。白嫂每天就高高興興地挑來,把兩頭養得又白又胖。
似乎是眨眼間,兩頭豬就長成了。一百七八十斤,實在是不能再喂了,再大就沒人要了。一聽說要買豬,早有豬販子找上門來,談攏了價錢,就開始裝豬。
他們用帶鉤的木棍抓兩頭豬。一下鉤住豬的下巴,馬上就滲出血來。白嫂聽著豬的嚎叫,像自己身上掉下塊肉來。就在豬被裝上車的時候,白嫂的淚就掉了下來,她躲得遠遠的。等豬的叫聲漸漸聽不見了,她才回到家,她對白哥說,它們走了嗎?他們把豬拉走就殺了嗎?白哥說,咱們養豬不就是等這一天嗎?
白哥拿著手裏嶄新的票子,說,兒子上學的學費有著落了。
沒過多久,白嫂又買來兩頭豬娃。
英雄無悔
一
阿偉原本在鄉下派出所裏是個臨時工,隻因當地犯罪事件太多,臨時招進去的。好像阿偉天生就是個當警察的料兒,跟著所裏的警察辦案,屢建奇功,好運就降臨到他頭上了,因其貢獻大被特招進市裏刑警隊,聽說很快就能成為正式的刑警了呢。除了阿偉高興外,還有他的老婆小文。小文是位典型的鄉下婦女,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跟著丈夫來到城裏成為城裏人,這可是幾輩子都不敢想的事,夫貴妻榮嘛。
誰知好景不長,阿偉被辭退了。據說是因為他沒有文憑,有好多大學生等著進呢。實際上小文聽說是新換了隊長,阿偉的事才泡的湯。阿偉的老婆是個愛麵子的人,當初來城裏時,讓那些姐妹羨慕得紅了眼,再回去,這臉往哪兒擱?兩人除了抱怨幾句也是無計可施,商量來商量去,他們決定不回去了,否則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阿偉對小文說:我得找份工作,不然咱得喝西北風了。說完,阿偉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對小文說:我來時看到電線杆子上有這個招工啟事,我就把它帶來了。小文奪過來,仔細端詳著:我廠因擴大生產,急需身強體壯的男工若幹名,有意者請速聯係。下麵有聯係地址。小文一拍大腿,說:行,就這麼辦!阿偉說:我堅決聽領導的。
小文從家庭財政裏撥出幾百塊錢給阿偉買了套西服,把阿偉從頭到腳裝扮了一新。嘿,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再一看阿偉:身材挺拔,眉宇間透出勃勃英氣,和那些城裏人相比也毫不遜色。阿偉說我去試試啊,就出了門。小文還在原地呆愣著,自己一個標準的農民,而阿偉卻怎麼看怎麼像個城裏人,小文心裏就泛起陣陣痛來。這是小文結婚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
二
阿偉來到製藥廠,卻發現這是個不起眼的小廠,從外麵看像極了鄉下的大庭院。他來到大門前摁響了門鈴。從門衛室裏探出一個腦袋,三七開的小分頭,操著公雞嗓子問:你,幹啥的?阿偉說我是來應聘的。這人從裏麵打開門把阿偉迎了進去。阿偉環顧一下四周,沒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這人邊帶阿偉往裏走,邊試探著說:我們這兒的條件可有些苛刻,得會個三招兩式的。阿偉毫不含糊地要練兩下,這人一揮手:別,別,你跟我們頭兒練去!來到一間辦公室,迎接阿偉的是一個四十上下的壯漢。壯漢聽完那人的介紹,嘿嘿一笑,把手伸了過去。兩隻大手一接觸,阿偉就感到不對勁,對方使的是鷹爪功。阿偉不動聲色,兩雙手握在一起足有兩分鍾。壯漢哈哈大笑:你過了初審,往裏請。阿偉嘴裏吐出一句:你們廠招聘工人與眾不同啊。壯漢很善解人意似地說:我們招非常之人,就是要辦非常之事啊。
又來到另一間辦公室,壯漢悄悄把門打開就退了出去。阿偉感到一種迫人的壓力撲麵而來。這是一間極簡陋的房子,隻有靠近窗戶的地方放了一張辦公桌。阿偉正自思量,從裏間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是什麼風把淘汰的警官絕代刮來了。阿偉一聽大吃一驚,這麼快就摸清了他的底細。正在他不知如何回答時,一片紅雲從眼前飄過,麵前赫然站著一位嫵媚動人的女子:纖細的腰身,打扮得極其入時,特別是一雙媚眼有攝人魂魄的威力。紅衣女子嗲聲嗲氣地說:現在你可以過第二關了。他拍了一下巴掌,從裏間走出一位白衣天使,手拿著一支注射器。紅衣女子說:我們是藥廠,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們得嚴格地檢查職工的身體狀況,你必須配合。阿偉似乎有些猶豫:這對身體沒有害處吧?紅衣女子說:當然。一雙媚眼直勾勾地盯著阿偉。阿偉捋起了胳膊。
三
當天晚上,阿偉回到家把一天的遭遇跟小文講了,還從衣服口袋裏掏出1500元錢交給小文,就是人家給的定錢。小文心裏立刻敲起了鼓,別人幹活都是老板先扣錢,阿偉找工作還沒上班就領到了錢,小文覺得這事有點不可思議。想到阿偉給她講到老板是位年輕漂亮的女士時,小文就坐不住了。她再一瞅阿偉,似乎阿偉也有無限心事似的。
第二天,阿偉就上了班。走之前,阿偉在屋裏走來走去,把小文的眼都晃花了。小文知道阿偉一碰上難辦的事就是這副德性。莫非……小文不敢再想下去了。然後,阿偉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出了門。阿偉前腳走,小文後腳就跟出了門。
阿偉並沒有去藥廠,而是去了城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和一個女人見麵了。這個女人打扮得十分入時,是小文沒見過的漂亮。俏麗的麵龐被一身素白襯托得楚楚動人,十分嫵媚。真應了那句俗話了:要想俏,一身孝。阿偉來到那個女人身邊,那女人就極自然地湊過來,嫩藕似的胳膊纏住了阿偉的胳膊。小文見了怒從心頭起,正待發作,一輛大巴從眼前經過,再看時,兩人已進了旁邊的西姆萊購物天堂。小文想進去,她瞅瞅自己身上的行頭,自覺羞慚,隻好望而卻步,等他們出來。
半晌,阿偉和那女的從裏麵出來。阿偉的脖子上、胳膊上掛滿了購物的手提袋。說說笑笑,小文差點暈眩在地。就在兩人分開時,那女的竟然還親昵地啄了阿偉一下。小文急了,像瘋了似的撲過去,生拉死拽著要阿偉給她解釋清楚。阿偉一反常態地像暴怒的獅子,吼道:你都看到了,還問啥?!巨大的吼聲把小文嚇了一跳,然後她坐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四
以後的日子,阿偉就隔三差五地晃回家,他謊稱說加班。有一天,阿偉對她說,自己得跟老板出去辦點事,說不定三五天不回來。小文一聽,心被抽空似的。阿偉走時,還叮嚀了一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待阿偉一走,小文就坐不住了,心裏越想越氣,農村婦女的潑辣終天爆發了。她要去跟蹤丈夫阿偉,她不想失去阿偉。
到街上攔了輛出租車,要司機跟上前麵的車。司機碰上這樣的事多了,也樂意效勞,不光能看看破稀罕,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酬勞。司機牢牢地盯住了前麵的車子,眼看著前麵的車子進了一間廢棄的倉庫,司機把車子停在外麵。小文下了車,徑直跟了進去。阿偉和那個女子一前一後進去後,小文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隻聽那女的大聲喊話:有人嗎?幾秒鍾後,正上方呼啦啦湧出一群人,個個西裝革履,為首的是一個矮胖子。小文看這加熱,咋年咋像電視裏的黑幫一樣。這個矮胖子問:貨帶來了嗎?這女的就把隨身帶的箱子遞了過去。一個壯漢接過來打開了看了看,還用手指戳了一下用舌頭舔了舔,然後朝矮胖子點點頭。矮胖子又一揮手,有人從後麵扔過來一個箱子,這女的一打開,小文看得清清楚楚,裏麵碼得是整整齊齊的鈔票。這時,就聽外麵警笛聲響,有喇叭高喊:裏麵販毒的聽著,你們被包圍了,趕快投降!小文一聽,丈夫阿偉竟然販起了毒。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五
等小文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一時不明所以。旁邊坐著一名女警,見她醒了,忙攔住讓她別動,不一會兒叫來了一大幫人。領頭的是一名中年警察,他笑著看看小文,說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可別激動啊。小文猛然想起丈夫的所作所為,心早就碎了。一旁的中年警察沒有發現小文的異樣,隻顧自講起來。他說:為了徹底消滅盤踞在我市的大毒梟,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我們派出了隊裏最有潛力的刑警阿偉打入敵人內部。我們市裏其實有個製毒的窩點,頭目是個外號叫紅蜘蛛的女人,她負責製好毒品,然後再由她的情夫偷運出去。但敵人很狡猾,他們借招工的名義把一些想發財的人騙去,先給他們注射了毒品,而後再用美人計,牢牢地控製住這些人為他們賣命。阿偉的情況其實早被他們察覺,阿偉隻好把跟蹤器放在他的妻子上,為了能完成任務,他故意激怒妻子,根據他對妻子的了解,妻子肯定會跟蹤他,這樣就有利於警察掌握毒販的行蹤。你為我們立了大功啊。說完,中年警察握緊了小文的手。小證愣了半天,才算明白了咋回事,臉立刻紅了。
阿偉得去戒毒所呆上一段時日,小文則莫名其妙地成了大英雄。
大雨過後
快下班的時候,外麵突然狂風大作,清亮亮的天刹時陰雲密布,眼看就要有大雨降臨。大熱的天讓人感到了絲絲涼意。果然,不一會兒,雨陣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像千軍萬馬奔騰而來。芫的心也跟著一陣緊一陣鬆的,心裏莫名地煩躁起來。
“姐兒,來兩局。”穿得妖裏妖氣的荷盛情相邀,“三缺一。”不知從何時起,機關裏也盛行起鬥地主來,女人也上了場。好多男人都說,她們比男人打牌都厲害呢。
芫看看荷,荷穿著很暴露,也很性感,是個嘴上不把門的女人,什麼都敢說。芫伸了一下懶腰,猶豫不決的樣子。荷急了,嗲聲嗲氣地說:“陪姐妹玩玩嘛。”
芫看看外麵正下著傾盆大雨,一股不知從哪兒來的豪氣:“我打個電話,一會兒就過去。”
荷的眼裏就詭秘起來:“還惦著那個榆木疙瘩!”
一句話讓芫心裏痛了一下。芫的丈夫是個教師,按當地的習慣看法,一個機關的公務員嫁給一個教師,似乎有點門不當戶不對。當初的芫剛從大學畢業,一腦袋的“奇思異想”,固執地認為要找個踏實的男人為伴。跟現在的丈夫接觸的時候,的確讓芫感到了一種安全感,這個男人不會甜言蜜語哄她開心,甚至連一點討好她家裏人的行為都沒有。好多人勸她,包括家裏人都勸她,現在的社會得找個能說會道的,否則就窮一輩子吧。不幸地是,這個預言似乎應驗了。
於是,他們之間的磕磕絆絆就多了起來。
丈夫也成了女伴們嘲笑的對象。這也難怪,比方說荷成天生活得風生水起,她有驕傲的資本。她丈夫早已成了百成富翁,身上的名牌三天一小換五天一大換,吸引了單位不少男士的眼球。荷成了眾人心目中的小公主。可想當初芫是一點都不比荷差的,身邊的男人一大溜,都說她是挑花了眼才走到這一步,好多人為她歎惜搖頭。
可出於禮貌也該給他打個電話吧。芫心裏想,反正下著雨也回不了家。
她拿起手機給他了打個電話:“外麵下著雨,我剛好有點事,晚點回去。”
對方問:“啥時候回家?”芫還沒答話,卻發現自己的手機沒電了,她恨恨地摞在了桌子上,這破手機!
很快,芫就加入了她們的戰團。荷說:“既然芫難得玩一會兒,咱來個小的,五元。”大家一致同意,芫就感到臉上火燒火燎的。
今天,芫的手氣好,當地主一路過關斬將,眼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不知什麼時候,荷的丈夫站在了身後,他是專門來接荷的。他高高掛掛的身材,被一身名牌浸潤得神采飛揚。荷的丈夫對芫當地主很感興趣,一直在她身後當參謀,嘴裏不停地誇她如何如何聰明,有姐妹就揶揄著,荷的丈夫成了成功女人芫背後的男人了。一陣嬉笑過後,芫就更加得心應手了,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地玩過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終於有人打起了哈欠,推牌不玩了。夜已深,荷的丈夫對荷說,我送送芫吧,往她家走的路不好走。這個建議得到荷的同意,芫滿臉感激地鑽進了一輛奔馳裏。
回家的路的確不好走,可芫坐在車裏如履平地。荷的丈夫不時地看著芫,把芫的臉看得紅撲撲的,車裏回蕩著曖昧的音樂,竟讓芫有點魂不守舍了。
突然,荷的丈夫伸出一隻手臂把芫攬了過去。芫掙紮了幾下,就軟綿綿地靠了上去,芫發現他的臂彎很溫暖。荷的丈夫說,我見了你幾次,就再也忘不了你了,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說完,又把溫暖厚實的唇湊了上去。芫心裏一陣慌亂,趕忙把他推開。
家就在前麵,樓下年久失修,早已是坑坑窪窪。芫就一再堅持要走過去,她怕丈夫看見了不好解釋。
荷的丈夫鬆開了手,那我給你打著燈,你慢點過去。芫下了車,借著車燈的光亮蹣跚著往前走。
這時,對麵傳來一聲喊:是芫吧?你先別過來,這兒有一個大水坑,你等著我去背你。不一會兒,一個人影閃到眼前,這個人渾身都濕透了,嘴裏還說,我下班沒注意,就掉進了水裏,給你打電話關機,也不知道你啥時來,就一直蹲在這兒等你,衣服也沒敢去換。
芫像隻小鳥撲進了丈夫的懷裏。
對麵的燈突然熄了。
失而複得的鞋
那一次,哥送他去上學。從家到學校十多裏,哥騎自行車去送他,他坐在後座上。那天,他穿著很軟和的涼鞋,是父親十二塊錢買的。
家窮,他很難添置衣物。可他是寄住在姑姑家,也就是說,是在姑姑住的地方——一處很有名的風景區上學。這是大家心目中的大地方,自然不能太寒酸,在幾經躊躇後,父親才終於下定決心給他買了雙涼鞋。
他在自行車上一直把腳抬得高高的,生怕不小心擦著自行車的車帶,怕弄髒了或弄壞了他的鞋,對它們像對自己的心肝寶貝一樣嗬護著。漸漸地,他就沒了力氣,兩腳自然地垂了下來。開始,他哼著歌,動不動把兩隻腳晃悠著,盡情抒發著內心的激動和興奮。明天,他再上樓梯就可以大踏步地上去了,他還可以用力地踩出聲音,而不必顧及別人的眼光。他還可以在上體育課(那時候上體育課不必穿運動鞋)的時候,快速地跑兩步,到籃球欄下試投兩個球。他甚至可以在學校組織外出的時候,故意出出風頭,到水裏或其他什麼地方露一手,瘋玩一場。
他有那麼多的憧憬,他想一步就能跨進學校。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哥說,到了。他猛醒過來,學校的招牌已在眼前。他抬腿下車,發現自己的腿已然麻木,雙腳著地沒有任何感覺。他狠勁地踏地。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躥到腦門,一隻腳上的鞋不見了。
震驚!憤怒!沮喪!失落!……一下子讓他失去了思維。哥催他,還不快點上學去。淚水在他眼眶裏打轉,哥意識到什麼,這才看到他腳上沒有鞋!哥也吃了一驚,咋,你把鞋丟了都不知道?他絕望地朝哥吼道,這下你開心了,你不是說爹偏心隻給我買鞋了嗎?說完,扭頭進了學校。
哥呆立在那裏,一直目視他無精打采地走了進去。
他跑到學校的宿舍,那裏有幾位遠路的同學居住,他的一位要好的同學把鞋借給了他。
中午放學以後,他剛到姑姑家,就看哥正朝他笑。哥說,我想用今年捉蠍子賺的錢給你買雙同樣的鞋,可一直沒找到。我隻好從今天我們來的路上去找。嘿,還真不錯,讓我找著了。你看,哥背著的手裏已然多了一隻鞋。
他驚訝地看著鞋,“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哥拍打著他的肩問,鞋回來了,你哭什麼?他說,我的那隻鞋讓我扔到學校的垃圾堆裏了。
哥愣了一下,沒事,我去找找看,你先吃飯。
吃完飯,哥沒來。他倒在床上,想鞋,想哥。後來,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夢見了哥拿著鞋正朝他跑過來。
他眼睛一睜開,就朝床下看,沒有鞋。心一下子被失落填滿。
來到院裏,卻見窗台上赫然擺放著自己的那雙鞋。
姑姑說,你哥回去,他怕吵醒你,就走了。
對了,他在垃圾堆裏找到了那隻鞋,上麵髒了,你哥把它們洗淨放到窗台上晾曬,你看幹了沒有?
他含著淚在心裏喊著,哥——
麵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城裏的教學質量好,發了財的張生就打算把兒子送到城裏讀書。不久前,他的一個叔伯姐姐捎信來,說城裏有套住房空著,讓他先給看著,出租費好商量。那個姐姐背地裏給他說了掏心窩子的話,說上頭正在調查她的財產狀況,如問到你你就說是你早買下的,你一定要給我這個麵子。張生高興壞了,正打瞌睡呢,扔過來一枕頭。更何況,平日裏都是有事求他這個姐姐,現在這個姐姐居然也求到自己頭上了,總算把丟的麵子拾回來了。他和老婆商量來商量去,最後不顧老婆的極力反對,自個兒陪兒子來城裏讀書。
他姐姐的住房位於市中心的繁華地帶,二樓,100多平方米,裏麵的洗手間、廚房都粉刷好了,不用做任何的修整。張生搬進來後,就充分體驗到了城裏人的優越。煤球燒完了,一個電話就有人送來,電費、水費有人到跟前收,不像農村得跑幾十裏路去繳費。每天他除了做些小生意就是接送兒子上下學。
時間一長,等他了解了居住的環境後,卻生出一種自卑感。原來這是一個“幹部樓”,住的都是幹部,官銜倒是都不大,淨是一些廠裏的科長、局裏的主任之類,和他這個平民百姓一比,把他從他姐姐那兒拾起來的麵子重又弄得蕩然無存,這明顯是低人一等嘛。張生看到別人的笑臉就感到了尷尬,感到了無比的羞愧。
這天,他接兒子上學回家,走到胡同口走不動了,胡同口圍滿了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張生馱著兒子擠進裏邊看熱鬧,仔細一聽,明白了。他樓上的一個鄰居正和兩名警察爭論不休,警察要看他的駕駛證,那位鄰居死活不讓看,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辦理。眼下,市裏正創“三優”,對交通秩序檢查的緊。圍觀的人越聚越多,那鄰居更抹不開麵子了,和兩名警察吵得臉紅脖子粗。這時,張生的兒子跟張生要手機,說我給我同學打個電話。他兒子“滴滴”按了一通,喂,楊誌的爸爸嗎?我找楊誌,啊,楊誌,沒走遠,好啊,我這兒出了點麻煩,能不能讓你爸爸過來一趟。沒多大工夫,一輛小麵包車駛來,車身上寫著公安倆字。從車上下來那個叫楊誌的同學,來到張生的兒子麵前,畢恭畢敬地問:班長,啥事?張生的兒子指了指那鄰居,說我叔叔遇上了麻煩,想讓你爸爸幫幫忙。那小子的爸爸徑直走到那兩名警察麵前,低聲耳語幾句,兩名警察放了行。把一旁的張生看得呆了,行啊,臭小子,你也會來這一套了,不過,也給我長了麵子。兒子不屑地撇撇嘴:我的同學的爸爸是個大隊長,我們班找他辦事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