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
他會偶爾的潛入她的夢裏，每一夜，都會感知到她對那隻白狐強烈的思念，夜晚，他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來看著他們曾經發生過的美好過往，一幕一幕的跳躍在眼前，看著她對另一個男子所展現出的百般模樣。
他在那時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妒恨，對那隻狐狸的厭惡也達到前所未有的境地，更甚於有過想殺了他的念頭。
兩年間，迎來了小狐狸的降世，她瞞著他，自己跑去應劫，令老龜使那蘊靈境將他困住，後來他雖破鏡，卻感知不到她的方向，幸而最終玉石幻化成了夜落白的模樣這才將竹戎唬住，老龜方才道出她的方位。
他尋到她時，她滿身血跡倔強的站在雪山山底，迎來最後一道雷劫。
他奮不顧身的替她去承下第三道劫難，噬神。
反噬神力，吞噬神體。
將他們母子二人護在懷中，她從未見過自他身上流出過那麼多的血，連著她的血，混在一處。她心痛的在他懷中落淚，慌亂的喊他，哭的聲音嘶啞，語無倫次的說著，“清蓮，呆子，呆子，傻子，蠢呆子，你，你可是天佛，你怎麼能這麼傻，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有事的！”
那是她第一回混亂的罵著他，他卻心裏開心，那一刻，隻覺得她在乎他。
她哭聲不斷，然噬神的威力他們彼此都清楚得很，他是佛身，傷的不會輕，隻會更甚，“你還有天下蒼生，你還有我，不要，不要就這麼離開我，不要，我不許，我不許……”
他心疼的緊緊抱住她，罪孽也好，逆天也罷。
遇見你後，我便不在是天佛，無法再去心係蒼生，我管不了太多人，也不想再去管。
惟願，你能長安。
……
所幸，東皇尊者救了他，將他的元神安置在太元殿裏。
她與出世不久的小狐狸一同伴在他身邊，時常給他講近來遇到的稀罕事，她告訴他她近來結識了一友，同為上古神女，神女有個方過百歲的兒子，是條很漂亮很可愛的小龍子。
經玉石提醒，他才想起了北海的海女，曉得她說的大約是這個了，想著海女產子後還邀他去參加過小龍子的慶生宴。
長安的話很多，約莫是怕他寂寞，回回都要說上很長一段時間。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
他們回了百花山，鳳棲的母神南無婆婆也在。
如今倒是不必擔心他離了她，她會整日的愧疚難過了。
再想想圓寂之日，縱然他有私欲，也舍不得她為他心傷，倒不如使她忘了他。
在小狐狸出世後的不久，司命曾來找過他，“尊祗，圓寂之時不遠了。”
他早有準備，隻不過是還有牽念，每逢注視她的笑顏，一向看得開的他此時竟有些看不開了，“有勞司命。”
長安，他的心上之人，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
司命走後，他又囑咐了玉石一些話。
所剩時日雖不多，他還是照常過，他想陪她去外界走走。
一路上，她有說有笑，令他不得不想起了她夜間夢裏與夜落白相處時的笑臉，此刻，誠然很像。
小狐狸很有靈性，雖然知悉他不是它父君，看起來卻依舊很喜歡他。
它跳到他腿上，伸出舌尖舔他手心，“父君拋棄了娘親，不然，你給我當父君如何？”（公子震驚，原來，丸子君你早就這麼“吃裏扒外”過，你父君若是曉得丸子君你叛變，嘖嘖，他該會作何感想呢，會不會難過之餘扒了你的白毛狐狸皮？）
他愣住了，伸手揉了揉小狐狸雪白的毛發，嘴角含笑，手指點了點它的小腦袋，“你娘親不會同意。”
更甚於，他時日無多了。
神魔兩道迎來了二次血戰，天帝尋上門來。
這次換他瞞著她，留下玉石與她相伴，獨自一人回了九重天。
那晚，小狐狸仿佛心有預感他會離去，早早的守在了他屋外，一直緊緊咬住他的衣擺不放，他語氣輕柔的叮囑，“照顧好你娘親。”
小狐狸回頭看了眼已熄了燭火的暖屋，猶豫著要不要去喚醒娘親，它難過又帶著些期許的問，“那你還會再回來嗎？”它淌了幾顆小淚珠，“你就舍得讓她難過嗎？”
天佛望了望天際，一襲白衣皎潔映月，想起了應劫時的那次月圓，他踏月尋來，她不確定的喚了他一聲，“呆子。”
絲絲細雨，澆的美夢終醒。
他晃了神思，輕嗅周身籠罩的長安花香，風吹的他的袍擺微微晃動，身影俞發飄逸出塵。
小狐狸的眼中隱約淚水，他俯身垂臂安慰似的揉揉它的小腦袋，“下次月圓，我會回來。”
……
月朗朗，星沉沉。
長安
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