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怔住了,那種茫然感就如同正喜滋滋走在路上忽然有人竄出拿著根木棍對直你腦袋打了一棒。
之後,我始終在琢磨我媽的那句話到底是哪裏踩碎了董承業的玻璃小心肝,琢磨得死了好幾攤腦細胞後終於頓悟——自己真他媽****,哪裏是惹到了,人家就是想找個借口裝作生氣溜走唄。
待我回過神來時,董承業已經衝下了樓,那速度快得,跟後麵有人追著爆他菊似地。
我也不顧一切地衝下了樓,想去拉住他,可他卻開著車揚長而去。我追了很長一段路,他從後視鏡中應該能看見我,但他卻像是躲避瘟疫般逃走了。
當時是夏天夜晚,我因為還在月子中,所以裹著頭巾穿著長袖長褲睡衣。其實我平時是個很作的人,下樓打瓶醬油都不肯穿拖鞋。而那一天晚上,我就穿著這樣怪異的服裝在眾人詫異的目光裏追著我丈夫的車,而我的丈夫卻連一眼也不願看我。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所有的自尊,都被踐踏得支離破碎。
我拚命地撥打董承業的電話,他終於接起。
我情商低,說不了幾句就暴躁了:“你還想不想過日子!”
他性子也不好,說不了幾句便咆哮了:“我就是工作忙,你能不能理解!你他媽像個潑婦一樣追車做什麼!”
我忽然悲從中來,哭道:“我剛生完孩子,我整天辛辛苦苦帶孩子,我……”
他沒有待我說完,很冷淡地拋出一句話:“每個女人都會生孩子,每個女人都會過這一關。”
那瞬間,我感覺到了冰冷,無休無止,無邊無際。
我對著電話那頭說了五個字:“我們離婚吧。”
那邊傳來漫長的沉默,在沉默中,我的呼吸被拉扯成了細長的線條,抵在我們過往美好回憶的咽喉處。
“好。”他說。
然後,美好回憶被割斷脖子,鮮血淋漓。
掛上電話後,我獨自坐在樓梯口,哭得快要斷氣。我覺得這段時間經曆的事像是噩夢,而我像是站在一個木樁上,下麵遍地尖刀,稍不留神便會被穿腸破肚,不安感充溢全身。
生產完後,麵對自己臃腫的身材,麵對自己小腹上醜陋的疤,麵對自己素麵朝天的臉,我的自信心低到了穀底,撈都撈不起來。
我向來是比較清高驕傲的一個人,但是在那個特殊時期,心裏卻升起了這樣一個念頭——董承業不要我了,那麼還有誰會要這樣的我?
我像是一隻棄犬,彷徨迷茫。
可惜我沒有多餘的傷感時間,我媽打來電話,不是叫我回家吃飯,而是讓我回家喂奶。
我聽見了電話那頭小猴子餓得直哭的聲音,說也奇怪,平時我是那樣多愁善感沒事便悲春傷秋的一個人,可這時卻狠狠地止住了眼淚。
我當時隻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我得對小猴子負責。
這件事鬧得挺大,很快來了位調解員——楊蓉。
楊蓉的丈夫白洪文是董承業的同學,因為我們四個人年齡差不多,所以在我懷孕前關係都很好,時常結伴出去遊玩。
楊蓉弱質纖纖,然而卻很精幹,做得一手好菜,將家裏打理得有條有理,她算是我心中賢妻良母的楷模。
楊蓉趕來C市看我,聽完我的訴苦後,斟酌地道:“洪文也打電話去罵了董承業,但那小子不知怎麼的,自從去了D市後,越來越不聽洪文的話,我們都覺得他整個人都變了。”
我抱著小猴子,隻覺得無力。
楊蓉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方為夫,你月子也坐完了,幹脆就回F市吧,他不是說嫌這裏不方便嗎?那回你們自己的家總方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