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巳.小暑
小心抱著那個軟得幾乎要化掉的小東西,我發現自己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如果這是我的兒子,那該有多好。
京城這一程走得很快,王妃一年比一年憔悴。我總覺得她每次看我的時候都好像在看別的人,那種目光讓人不寒而栗。我更加不想多呆。
通過哥哥們的手段,我順利的拿到安氏的籍錄,以萬金的代價,將安氏“倡籍”換作平民身份。薄薄的方紙紅印。
多年之後我再來想此時我的作為,仍舊要扼腕歎息。
你隻為讓繁生又欠你一情。
涵哥兒收入自己名下卻不親自帶養,已經得了那二人的虧欠,此刻你這樣做無非是將這份人情做得更徹底一些。
隻是,終究這樣,是為了什麼?
繁生能給我的已經全部給我,我還在妄想什麼呢。我們最近的時候,那顆心間之觸手可及……你仍舊沒有得到。如今淡淡平平,還能怎麼樣呢。
我將那份紙契收好,束之高閣。
從京城回來,我們在揚州城的會館彙合。再次見到安氏,似乎比之前並州見麵時候更添了幾分嬌美。
那是什麼我怎麼不知道。卻微微一笑,接過她的拜見,送回繁生手中。
繁生仿佛不覺有它。男人天生主宰著女人的人生,是天理尋常,我不能嫉妒。
他夜夜都歇在安氏的院子裏。
我不聞不問。
老夫人私下擔心,也會問我,“你這是何苦。”
當年藍田過後,繁生同我叩拜奶娘,稱呼“母親”自此奉養天年。
我心中也始終不能理解,為何對於其他女人我從不拖泥帶水,可一到安氏身上,就怎麼也沒有了手段呢?
苦笑同老夫人道,“我沒什麼可同她爭的。”一個女人之於丈夫所能擁有的全部——除了他的愛——我都有了。要爭也是安氏同我爭。
安氏最聰明正是如此,從來都與我服低做小安安分分。安分到精明如我也找不出差錯來。
她牢牢捏著繁生的心,我根本無能為力。
聰慧如她,隻這一樣,便足夠了。
我開始羨慕孟氏那個十分聰慧卻從不爭鋒的女子。
她甚至親眼見過繁生同安氏之間的溫溫馨意,可我從未在她臉上見到任何情緒。分毫沒有差錯。——也正是這個名份卑微的孟氏,同安氏走得最近。
我試圖讓柳氏尋究其中的原因……那個結果,我沉默了好久。——孟氏之所以不爭不亂,是因為她心中另有其人。
那麼與之心意貼近的安氏呢?!
我驚異於我敏感的思維,或者不是這樣的。隻是巧合而已。
思慮回溯——
並州大宅時候,我告訴安氏涵哥兒要收入我的名下,繁生便過來找我。
我按下心中的波瀾,細細打量著,從他光煥英俊的神采裏不難看出,之前那兩人是怎樣的纏綿過。
且不說安氏唯唯諾諾從我這裏離開,一聲不吭全然接受我的打算,出了這門很快就找到捷徑,明明白白的把支配女人人生的男人推到我麵前,叫我這般難堪卻隻能隱忍。
而他,我的丈夫,前一刻同別的女人歡好,轉過身又帶著那個女人身體的味道、為她與我求情……
叫我情何以堪!
臨近金陵邑,我坐在馬車裏,聽著外麵的聲音,鬆合一麵替我捶著腿一麵道,“金陵王妃遣人去如夫人那裏送了些重禮,同您的賀儀規程幾乎不差——”
我睜開眼,看了欲言又止的鬆合一眼,笑道,“哦?打聽的這麼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