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夜闖白浪灘(1 / 3)

一九五○年一月,人民解放軍主力在入川作戰取得輝煌勝利的基礎上,回師湘西,立刻展開了對土匪的大規模進剿。凶惡、狡猾的裴大鏢迫於形勢,又龜縮到了深溝高壘的白浪灘,企圖作垂死的一搏。

根據觀音保提供的情報,特別是那張《白浪灘布防圖》,團部又重新研究了對裴大鏢頑匪的作戰部署。決定派一支偵察隊從水路奇襲,越過白浪灘天險,像一把尖刀直插進敵人的心髒,打亂裴匪的陣腳,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如有可能,則搗毀土匪的大本營,活捉匪首裴大鏢。而我軍主力,一個營從蘭溪鎮出發作正麵佯攻;一個營由公路去桃源縣,從興隆街、柳林汊一線沿江西上,包抄切斷裴匪的後路;一個營從烽火坪翻山,到西家坪一帶,專打翻山潰散之敵,務必全殲,除此大害。

不用說,當尖刀的任務自然又落在向添壘他們的肩上。為了確保夜闖白浪灘天險的成功,他們接受觀音保的建議,邀請關臘狗的父親—著名的“沅江通”關老大,做這次行動的“領水”,並進行了一段緊張的準備與集訓。

快要過舊曆年了,連續下了幾場小雪,大山都披上銀裝,河麵也寒氣逼人。在辰州東城灣寬敞的河灘邊,一字兒排開兩張新紮的木排,威風凜凜地站立著一隊戰士。

許團長和於政委踏著碎瓊亂玉走來,向添壘他們敬了軍禮:“報告團長,政委,偵察隊已準備完畢!”

許團長從左到右望了一眼那全副武裝、神采飛揚的二十三個戰士,十分嚴肅地說:“同誌們,湘西匪患由來已久,國民黨蔣介石不但不派兵討伐,反而‘招撫’慫恿,封官賜爵,使得土匪人槍越來越多,他們妄圖將湘西變為中國的盲腸,為‘反攻大陸’做內應,陷人民於萬劫不複的災難之中。現在,我命令你們:為了解救辰州人民的苦難,為了開拓湘西的和平、民主與社會主義的坦途,攻下白浪灘,徹底殲滅裴大鏢這股頑匪!”

二十三個戰士異口同聲地回答:“堅決完成任務!”

於政委走到排頭的關老大麵前,親切地說:“老人家,辛苦啦。今天是臘月二十九,看來這一次不能在家裏過年了。”

關老大,六十歲,身材魁梧,紅光滿麵,穿著一件青灰布棉襖,青布纏頭,黃布裹腳,全身透著勇氣與力量。他響亮地說:“消滅裴大鏢,為辰州人民、也為我兒子報仇,到白浪灘過年更有意義!”聲音如銅鍾一般悅耳動聽。

於政委又走到排尾的觀音保麵前,拍拍他的肩膀說:“怎麼樣?傷勢全好了嗎?咱們的‘留守偵察兵’同誌。”

觀音保和花麻子扭打受了傷,在辰州治療了八九天,聽說要攻打白浪灘,主動要求當向導。他穿了高飛的一套舊軍裝。勒著向添壘給他的一根黑皮帶,十分神氣地說:“報告首長,我的傷全養好了!莫說白浪灘,就是桃源,也能跑它兩個來回。”

於政委笑了,他深情地說:“你提供的軍事情報,特別是那張《白浪灘布防圖》很有價值,是我們修改作戰計劃的主要依據之一。你當留守偵察兵的時候,任務完成得很好,這次上前線,既要與自然天險鬥,還要與土匪頑敵鬥,更要起到一個偵察兵的作用。”

“是!”觀音保昂頭挺胸,莊嚴地回答。

八點左右,木排開頭了。十多支大棹撥水向前,排上飄起了有節奏的“哎”聲,兩張木排先後離開了江岸。辰州縣城是一座山城,房屋接瓦連椽,順山勢而建,較高處露出雉堞,沿山圍繞,叢樹點綴其間,白雪覆蓋其上,風光十分秀麗。尤其是東關天主堂兩個鍾樓的尖頂,南岸屏障般的鳳凰山和七層白塔,夾河而立,仿佛在歡送偵察隊出征。

沅江上的木排一般分坐排與行江排兩種。坐排固定不動,專為上下來往的行江排服務。行江排一般為兩張,中間用竹纜子拴住。排上有棚,或呈人字形,或呈房屋狀,是排工休息的地方。棚門口的方向,往往是領水過灘指揮扳棹時的方向。領水常在右邊,掌上風棹,排工在左邊,掌下風棹。兩張排平時四個人就夠了。向添壘偵察隊紮的是行江排,又是去執行戰鬥任務,所以每張排上安置了十二個人:兩個掌上風棹,兩個掌下風棹,八個人輪換,剩下四個人做武裝警戒。向添壘、高飛、觀音保都跟著關老大在第一張排上。

一排排吊腳樓閃過去了,吊腳樓上婦人們招呼孩子的聲音飛過去了,在高張的船尾寫著金漆字的大而明黃的船隻也已向後移動。

兩岸,是黃白相間的草地、臘梅綻放的山坡、綿延不絕的鬆林……這裏那裏飄揚著紅紅的火焰同白煙,遠山戴著積雪,近石垂掛著藤蘿,有雪處一片淡白,無雪處則一片墨綠。

江道似深似淺。走到深處,一眼望不到底,隻見碧澄澄的一片,像又厚又綠的玻璃。讓近午的陽光一照,連水底深處都搖曳著一根根發光的白帶。而走到淺處,那一顆顆遍布江底的赭色的卵石,則曆曆可數。青色的、白色的、紅色的魚兒在江底自由地遨遊,雖然到了冬天,它們卻一點兒也不感到寒冷……

“我們湖南有四條大江,分別叫做湘、資、沅、澧。四江之中,要數沅江的性子最野,脾氣最躁。船戶們常說:‘三堖九洞十八灘,處處都是鬼門關’。用這句話形容沅江的凶險,一點兒也不過分。”關老大站在木排的前端,一邊指點戰士們扳棹,一邊大聲介紹道。關老大的一生是與這條桀驁不馴的沅江分不開的,他七歲下江,十二歲放排,艱苦的生活,驚險的搏鬥,使他磨煉出鋼一般的性格,火一樣的豪情。他有一句口頭禪:“沅江是烈馬,我是馴馬人”。他從來不相信有什麼不可戰勝的自然力,專門鬥險排難。哪兒有事哪兒請,隻要他一到,再大的險阻也能排除。因此,提起關老大的名字,在沅江上下沒有人不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