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腦殼雞,你們亂跑什麼!”冬生一邊罵,一邊低頭進洞去趕雞。他突然發現,原來藏觀音保家那隻大紅公雞的地方,由於老虎的刨踢,翻起不少浮土,下麵好像藏著個什麼東西。
好奇心使冬生無比激動,他回屋扛來一把鋤頭,就挖起來。一寸,二寸,三寸……當挖到半尺深的時候,突然爆起“橐橐橐”的聲響,鋤頭尖似乎碰到了一個木質的東西。這一下,他來勁了,汗一把、水一把地往下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一口長方形的木頭箱子。用鋤頭撬開蓋子一看,喲,裏麵裝著三支長槍,一支支發出藍瑩瑩的光。嚇得他丟下鋤頭就往外跑,一不留神,腳下絆著個樹樁子,“啪噠”一聲摔在地上,痛得掉出了眼淚。
這一跤也把冬生摔清醒了,他記起前天向添壘隊長對幾個土匪家屬講的話,要發動一個“起槍運動”,把土匪藏匿的槍支彈藥全部起出來,交給解放軍。積極起槍的還可立功受獎……眼前這三支槍,肯定是我爹藏起來的,我何不報告解放軍,請他們把這一箱子武器抬走?我也可以為人民立一大功呢!這不正說明我與土匪劃清了界限,完全夠得上一個兒童團員的條件嗎?冬生想到這裏,立即用衣服袖子擦掉眼淚,拍盡胸口前的灰塵,大步向觀音保家跑去。
冬生的行動,受到了偵察隊的表彰、兒童團的歡迎,卻愁煞了他的母親。因為這三支長槍,還是去年冬生爹牛大寅去辰州前為了應付突然事變而埋下的,隻有他們夫妻二人知道。冬生去找向隊長獻槍,也沒有跟她打過招呼,弄得她措手不及,十分狼狽,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兒子冬生做得對,”向隊長一眼就看穿了這女人的心思,半開導半安慰道,“我們解放大軍節節勝利,土匪是兔子尾巴長不了。我們黨的政策是明確的,隻要冬生爹主動投誠過來,我們可以既往不咎。”
冬生媽連連點頭說:“是,是,冬生爹如果回來,我一定告訴他。”
冬生雖然參加了兒童團,但考驗似乎並未結束,因為他第一次站崗,就碰到了一個人,此人從蘭溪鎮方向匆匆走來,不是別人,正是他爹牛大寅。
“冬生,土匪過來了!”和他一起站崗的丫頭婆故意激道,“你是真革命,還是假革命,就看對他的態度了!”
冬生早認出了他爹,半年未見,胡子長了不少,身上的灰軍裝又舊又破。上次分別,爹曾答應給他帶辰州雪棗來,他多麼喜歡吃那種糖食啊!但現在不同了,我是兒童團員,爹是土匪,我怎麼好再叫他爹,再向他要糖吃呢?他哆哆嗦嗦地舉起了紅纓槍,本來想直呼他爹的名字,可怎麼也沒敢叫出聲來,憋了半天,竟成了一個“你”字,“你,你,你……你站住,你再過來,我就不客氣啦!”
牛大寅走得滿頭大汗,十分詫異地看著他的兒子。“冬生,你怎麼啦,半年不見,就不認識你爹啦?”
丫頭婆把長矛一抖,大聲吼道:“什麼爹啊,媽啊!牛大寅,你不是人,你是土匪,老實交待,到柳樹灣幹什麼來了?”
“丫頭婆,”牛大寅轉過臉來笑道,“鄉裏鄉親的,有話好講,何必動刀動棒呢?”
“誰和你是鄉親?少給我來這一套!”丫頭婆雙眼圓睜,凜然不可侵犯。
“你,你說,到柳樹灣幹什麼來了?”在丫頭婆的影響下,冬生也鼓足了勇氣。
牛大寅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說:“我是來送一封信的。”
丫頭婆跨前一步,問:“誰的信?”
“裴師長的信。”
“送給誰?”
“解放軍偵察隊響天雷隊長。”
丫頭婆晃了晃腦袋,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你還當我們是三歲小孩,由你逗弄?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是兒童團員,早看清你是個探子了!”
牛大寅有點莫名其妙:“探子?我當探子還走大路嗎?”
“哪個曉得你耍的什麼花招!你是柳樹灣人,當然敢走大路!”丫頭婆不動腦筋,來了個想當然。
牛大寅急了:“哎呀,我真是來送信的,裴師長想同解放軍談判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