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裴師長？裴大鏢唄，你也跟著那些有錢人亂捧？”辣妹子平時不大看得起冬生，話裏帶點譏諷。
“對，不是裴師長，是裴大鏢。”冬生連忙作了更正。
“好了，別鬥嘴了。我這隻大紅公雞就交給你，你準備怎麼把它藏起來？”觀音保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我嘛，我準備把它和我家的公雞關在一起，藏在山洞裏，外麵再用柴棒蓋好。”冬生摸了摸腦瓜，答道。
“虧你想得出來！公雞在一起還不打架呀？一打起來，四方八處都聽到了，還要你藏著做什麼？”辣妹子手指冬生鼻子說。
“那，那我就把它單獨關在山洞裏，一天喂三次包穀和水。”冬生退後了兩步，怯生生地說。
“你曉得這隻大紅公雞的厲害嗎？”丫頭婆抓著冬生的“衝天炮”問。
冬生連忙用手抱住腦袋：“不，不曉得。”
“告訴你：這隻公雞在蘭溪鎮雞場上封了王，‘賠錢貨’眼紅起黑心，想霸占它，所以我們才把它藏到這個山洞裏來的。”丫頭婆講出了事情的原委。
“是，是……”這一回冬生才真正意識到藏雞的責任重大了。
丫頭婆說：“你要賭咒：這件事絕不讓任何人知道，大紅公雞絕不讓‘賠錢貨’搶走。”
冬生眨了眨眼睛：“連我媽也不讓知道嗎？”
丫頭婆點點頭：“對，連你媽也不讓知道。”
“好，我賭咒，”冬生一字一板地說，“如果辦不到，就是小狗！”
“不算，不算。這咒太輕了！”辣妹子說。
“那，那就罰我變泥巴，千人踩，萬人踏，怎麼樣？”冬生用征詢的眼光問。
“好。”三個小夥伴同時說，丫頭婆也鬆了手。
事實證明，觀音保的猜想是對的，裴家確實不肯善罷甘休，在大紅公雞事件發生的第三天，便派賬房先生孟二瞎子來到了柳樹灣。
“家裏有人嗎？”孟二瞎子用長煙杆叩打著柴門大聲喊道。他穿長袍，罩青羽綾馬褂，頭戴小緞帽，手上的煙杆懸了個老虎爪子，一端還鑲包一片鏤花銀皮。
“哪個喊門？”一個清亮、圓潤的聲音應答著，隨著“吱嘎”一聲響，開門走出來一個長挑身材、丹鳳眼、瓜子臉、留獨根大辮的姑娘，她一見來人忙點頭堆笑道：“原來是孟二先生，稀走呀？”
“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孟二瞎子驚住了。在這窮鄉僻壤，他還沒見過長得如此水靈、如此整齊的少女。
“我就是這屋的，叫小春。”姑娘說，“常言道：上看下，螞蟻大；下看上，燈盞亮。你是裴家大名鼎鼎的賬房先生，算盤一撥響十裏，毛筆一揮黑三天，哪個排工、船民和陽春人不認識？”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柳老大的女兒，你爹你娘是得急症死的。幾年不見，長得這麼好看啦！”
“孟二先生是大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親自上門，大概是來催賬、收利錢的吧？”
“不，不是。我今天來想找你嬸娘商量件事。你嬸娘在家嗎？”
“在。這一向正鬧病，躺在床上哩！”
這時，裏屋傳來了響動，一個脆弱的聲音問道：“小春，你在跟誰說話？”
小春應道：“裴家的孟二先生。”
“哦，孟二先生來啦？你快攙扶我起來。”
“哎。”小春邁著輕盈的步子，走進裏屋。
孟二瞎子看著她的背影，心裏讚道：“好一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
一會兒，柳曲氏讓小春攙出來了。她頭上纏著白絲帕，眼泡浮腫，臉色蠟黃，一副病病懨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