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保等三人離開了蘭溪鎮,一溜小跑過了蘭溪橋,朝柳樹灣走去。
丫頭婆得意地說:“裴錢河真是個賠錢貨,一點本事也沒有!我隻不過是揮了揮拳頭,裝了裝樣子,他就屁滾尿流,嚇壞了,粑粑落地拍不得。”
辣妹子也誇耀道:“虧他還上城裏讀洋學堂哩,講話都不會講,什麼‘這個’、‘那個’,讓我一吼,就百子炮仗受了潮,點不響啦。”
“不,我看‘賠錢貨’是不肯善罷甘休的。”觀音保抱著大紅公雞走在最前麵,憂心忡忡地說,“他公是師長,他爹是鎮長,有財有勢,有槍有人,難道還怕我們三個小孩不成?”
“那怎麼辦?”丫頭婆與辣妹子急了,“與其讓‘賠錢貨’搶走大紅公雞,還不如我們自己吃掉,或者給你媽補補身子。”
“搶走?沒那麼容易!”觀音保的口氣堅決起來,“我要讓他隻聞雞屎臭,不見公雞影,一根雞毛也摸不著!”
“你有什麼好辦法?”性急的丫頭婆伸手去抓觀音保的胳膊,原意是想叫他走慢點,不料卻碰著觀音保的胸脯,差點兒把大紅公雞撥拉到地上。
“我們惹不起他,難道還躲不起他嗎?”觀音保連忙向旁邊閃了閃,同時用手護住懷中的大紅公雞。
“躲?觀保哥,你是說把大紅公雞藏起來吧?”聰明的辣妹子立即領會了觀音保的意思。
“對,找一個隱蔽、保險的地方藏起來,憑他比世人靈活,比狐狸狡猾,也莫想找到。”觀音保說。
“好,好極了!”丫頭婆拍掌笑道,“不過,藏在什麼地方呢?觀音保家裏不能藏;我家裏通天通地,上下不遮風,藏起來也看得見;辣妹子家靠村口,來來去去的人太多,也不保險……”丫頭婆雙眉緊皺,犯了愁。
“是啊,這個地方可難找啦!”辣妹子眨著一雙好看的杏眼,一家挨一家,一個夥伴挨一個夥伴地想著。
“有了,冬生家在北山根,屋後有個山洞,可隱蔽啦!去年我和冬生捉迷藏,他躲進山洞,我半天也找不到,要不是他自己走出來,我還不知道有這麼個好地方哩!”丫頭婆突然叫起來。
“冬生家好是好,不過,他爹跟著裴大鏢當土匪,恐怕不安全吧!”辣妹子有點猶豫。
“沒關係,冬生爹在辰州,不在家,不會引起裴大鏢的懷疑,我們把大紅公雞藏到他家裏去更保險。但要跟冬生講清楚,不準他告訴任何人。”觀音保作出了決定。
“好,我去找冬生,要他賭咒,講出去,是小狗。”丫頭婆說。
這時,他們已經進村。柳樹灣離蘭溪鎮十裏,因柳樹多而得名。奔騰而來的沅江在這裏轉了一個又急又大的彎子,形成了回水、旋渦和險灘,經常發生事故,死人、沉船是常見的。江北岸有一帶長嶺,名“餓虎嶺”,嶺上土地叢林與洞穴,為燒山種田人同野獸所割據。一到晚上,便有各種野獸出沒。由於窮山惡水,餘地有限,全村三十來戶人家的房子莫不設吊腳樓,一半著陸,一半在水,遠遠望去,恰似一排托在空中的鴿子籠。
冬生家在村北的高坎上,屋後果然有個山洞,外麵長滿了刺蓬和茅草,篩進一縷縷窄長的陽光。洞有四尺高、三尺寬、六尺深,洞壁幹燥而光滑,洞底鋪著黃泥與稻草,在這裏放上一隻雞籠,誰也發現不了。
“嗨,太好了!”觀音保十分滿意地說。他扭頭問冬生:“你爹最近回來過沒有?”
冬生搖著小腦瓜:“沒有。他還在辰州為裴師長守城哩!”冬生今年十二歲,頭上還豎著一根兩寸來長的辮子,像“衝天炮”。據說這是生下來就有的胎毛。他娘信菩薩,以為剃掉了就多病多災。不料這個辮子卻給冬生帶來許多苦惱,人家和他打架,一抓“衝天炮”,他就叫痛求饒,隻有低頭認輸一法,所以膽子特別小。